第8章 星海

p;正在为难之际，孟灵玳说：“现在赶紧就走，不要骑自行车了，万一还有车也说不定。如果没车，你们就送我到车站，我自己走回去就行。”狄一衡气愤地说：“玳玳，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是一定要送你回家的。”苏小阳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孩比平时可爱不少。苏小阳说：“我们赶紧走吧，不然等下真的没车了。”说完，两人搀扶着孟灵玳走着。

    很幸运，他们一来到车站就有一辆二十二路公交车，他们坐上了车。一路上，他们三人都没有讲话。快要到的时候，孟灵玳说：“你们怎么都不说话？”苏小阳看了一眼狄一衡，狄一衡知道苏小阳的意思，苏小阳不好回答这个问题，狄一衡就代替她回答道：“恰好我们没什么要说的。”孟灵玳又看了苏小阳一眼，然后看着狄一衡一直笑。

    下了车，孟灵玳说：“你们两个不用扶我了，我现在好多了。你们聊聊天吧，我听着。”苏小阳心想：“我们有话在教室就说了，现在你在，我们怎么好意思说。”狄一衡“不识好歹”地说：“苏小阳，那你和我聊聊天吧。”苏小阳“唰”地脸红了。苏小阳心里觉得尴尬极了，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她说：“狄一衡，你知道你脚下的这条路，以前是什么？”狄一衡摇摇头说：“不知道，难道是坟墓。”苏小阳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说：“大晚上的，你说这个干嘛。”狄一衡委屈地笑着说：“我都说了不知道，你在怎么这么蛮不讲理。”苏小阳瘪瘪嘴说：“我哪里不讲理了，这里以前是一大片梨树，我们叫做梨园。当春天来的时候，树上开满了花，到处都是白色，好看极了。你一定没见过吧。”狄一衡看着她说：“我见过比梨花盛开更美的。”苏小阳抬起头，恰好碰到他的目光，她小声地说：“什么？”狄一衡心想：“那就是你的笑颜，可我怎么好意思说。”但是他又不能不说，苏小阳在等他的回答，就说：“嘿嘿，秘密，以后告诉你。”苏小阳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干嘛骗人。”狄一衡说：“我真的没骗人，我说的那个比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要好看。”苏小阳说：“你又不告诉我，对我来说起什么作用？”狄一衡说：“以后我会告诉你的。”苏小阳没有说话，以后对她来说真的太久了。小时候，她问妈妈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妈妈说几年以后。到了现在，她还没长大，对于她来说，以后真的像乘着一辆不知道终点的火车。

    狄一衡看着苏小阳沉默，他以为苏小阳是害羞，他以为苏小阳懂了他的心思。他也没有说话，剩下发着烧的孟灵玳强撑着说了几句。

    到孟灵玳家的时候，狄一衡拿过孟灵玳的钥匙，打开了门。孟灵玳说：“狄一衡，小阳，你们回去吧，我已经到家了，没事的。如果你们回去迟了，不知道许老师怎么处置你们呢。”苏小阳点了点头说道：“玳玳，那你赶紧上楼去，叫你妈找点药给你吃，明天还不好就去打针。刘老师那边你不用担心，明天早自习的时候我会和他说明情况的，我想他一定会理解的。”苏小阳看见孟灵玳的嘴向左斜了斜，她知道这是孟灵玳不赞同特有的动作，她的心里愧疚极了。

    孟灵玳进去后，苏小阳对狄一衡说：“我们刚才走的那条路其实有点远，现在我们走另一条路，会更近点。”狄一衡笑笑说：“好。”

    苏小阳家和孟灵玳家是一排房子，中间隔着一条大路。走着走着，他们就走到了苏小阳家房子边。苏小阳听到有人讲话，这声音很熟悉，是她妈妈的。苏小阳的妈妈正在和一个中年妇女在讲话，她转头看见了苏小阳，叫道：“小阳，你现在怎么在这里？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苏小阳心里害怕极了，她害怕妈妈知道自己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大声说道：“妈妈，玳玳病了，我和我同学送她回来。我旁边这个是我同学，现在我们要赶着回去上课。”苏小阳心跳开始加速，她的妈妈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苏小阳心想：“不能让我妈妈知道这是个男生，不然她会疯了的。”她大声说着：“妈妈，你不用过来了，我们要走了。”还没等她的妈妈回话，苏小阳就拉着狄一衡的袖子跑了。

    他们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村子的后面才停下来。狄一衡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觉得可爱极了。苏小阳拍着胸脯喘着粗气，抬起头，看见狄一衡看着自己，她不知道头要低下还是继续抬着，大概过了三秒钟，苏小阳说：“幸好跑得快，不然被我妈看见了，那还得了。”狄一衡笑而不语，他反而想让苏小阳的妈妈知道这件事。

    苏小阳稍微不那么喘了，说道：“怎么办？现在估计没车了。”狄一衡说：“没事，如果没车的话，我们就走着回学校。”苏小阳的嘴向左边一歪说：“你说什么呢？走着回去要走到什么时候。”狄一衡傻笑着说道：“管它呢，走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苏小阳心里开始窃喜起来，说道：“你说什么呢，我们要赶着回去呢，许老师和同学们在等着我们，我们不回去许老师要让全班人都等着。”狄一衡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傻瓜，我们就算不回去，他们会等我们整整一晚上吗？”苏小阳呆住了，这是狄一衡第一次摸她的头，大家都说，一个男生如果摸一个女生的头，说明这个男生喜欢这个女生。苏小阳想到这里偷偷笑了笑，她突然发现自己很开心，她又想起了她的妈妈，心里多了一分愧疚感。

    苏小阳家所在的村子后面是当地的一所大学，公交车会开到学校里。两人走着走着，突然从远处开来了一辆公交车，苏小阳高兴地拉着狄一衡的手臂说：“狄一衡，是车是车，我们可以坐公交车了。”说着转身向苏小阳们村跑着，苏小阳边跑边说：“快呀，我们一定要赶上这辆车，这是末班车。”狄一衡看着苏小阳开心的样子，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公交车司机把车停在站台边，他看着两个小孩正在飞奔过来，突然想起了自己读书的那会儿，嘴角不禁泛起了微笑。他比规定的停车时间多停了一会儿，没多久，苏小阳和狄一衡赶到了车站。苏小阳对着司机师傅笑了笑。司机师傅看着她粉扑扑的小脸，想起了自己曾经喜欢的那个女孩，仿佛自己还年轻。

    这辆五路公交车是曲靖唯一的双层车，苏小阳和狄一衡飞快地跑到了二层。苏小阳选了一个靠窗子的两人座位，她坐在了里面。公交车缓缓地开动着，散发出汽油的味道。苏小阳用手挡住了鼻子和嘴，狄一衡转过头来对苏小阳说：“你还好吗？”苏小阳立刻把手放了下来，说道：“没事，我很好，刚才只是因为汽车刚启动，那味道有点刺鼻。现在没事了。”狄一衡笑笑，不经意间，窗外的月色映进了他的眼帘，洁白的月，高悬在黑暗的天上。他在想，自己就像一棵玉兰，苏小阳就像月亮，当月光洒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就会披着月光，美丽无比。

    苏小阳看着狄一衡呆呆的样子，她知道狄一衡是在看自己，随即低下头来，抿着嘴偷笑。她说：“你说，我们回去的时候会不会已经下课了？”狄一衡仿佛从梦中醒来，说道：“不会的，我们下车后就跑，车站离学校也不远，现在才九点多。”苏小阳轻轻点了点头。

    微风从窗子外吹了进来，狄一衡的头故意稍微侧了一点，他看见苏小阳没有被扎起的头发随风吹着，她头发的香味飘到他的鼻子里，那种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苏小阳感觉到狄一衡看着自己，她轻轻转了转头，狄一衡正看着自己，她一下子羞红了脸，迅速低下了头。狄一衡也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窗外的月亮，说道：“你看，窗外的月亮好圆啊。”苏小阳看了看说道：“是啊，真的很美。”两人看了一会儿月亮，公交车遇到减速带，稍微有点颠簸，他们回过头来，狄一衡问道：“你第一次和认识的男生这么近距离地坐公交车吗？”苏小阳低着头说：“是的。”

    苏小阳看了看窗外，快要到学校了，苏小阳在默默祈祷，时间能够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不一会儿，到站了。

    刚下车，苏小阳着急地对狄一衡说：“　现在时间应该不早了，我们赶紧跑着回去吧。”狄一衡点了点头。两人一直跑着，苏小阳跟在狄一衡的后面，看着他飞快的样子，嘴角不禁浮起了微笑。她看着他的白T恤，看着他的蓝色牛仔裤，水红色的运动鞋，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就像王子一样，而自己就像一个触碰不到王子的灰姑娘。不是每一个灰姑娘都能幸运地和王子永远在一起。

    学校的不远处有一座桥，桥下有一条小河，两岸有许多碎石，白天的时候清晰可见。刚跑到桥上的时候，狄一衡转过头来，看着气喘吁吁的苏小阳叹了一口气，说：“哎，要是我的体力能分你一半就好了。”他看见苏小阳笑笑，没说什么转过身来继续跑着。其实他想拉住苏小阳的手，可是，他没有这个勇气。他想起苏小阳刚才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右手叉在腰上，一颠一颠的头发，竟然觉得可爱极了。

    苏小阳听到狄一衡说要把自己的体力分给自己一半，先是呆了呆，而后欢喜起来。她看着眼前正在跑着的这个人，她不敢相信这就是现实。苏小阳抬起头来，看见满天闪烁的星星，一颗又一颗，数也数不过来。天空中的星星，就像一颗颗有温度的钻石，正低头看着自己。微风轻轻吹过，这是从星星的发梢吹过来的风，她相信这是幸福的征兆。她看了看这片星海，低下头来，看着狄一衡随着身体跑动前后摆动的手，竟想伸手去拉住，她怯生生地把自己的手伸出去，却始终够不到狄一衡的手，他跑得实在是太快了。等到她靠近狄一衡的时候，已经到了学校门口。

    狄一衡突然停了下来，苏小阳没停住，冲了上来，撞在狄一衡的身上。狄一衡把苏小阳扶好，笑了笑，苏小阳恰好看见他如同星星般的皓齿，不禁笑了笑。狄一衡说：“苏小阳，快跑，马上就要下课了，我们要在下晚自习之前赶到教室。”苏小阳回答道：“好。”

    赶到教室的时候，全班人都看着气喘吁吁的两人，脸上露出另类的笑容。许老师笑着走到教室门口，说道：“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狄一衡艰难地说：“我们等了好久的公交车，下车后已经是跑着来了。”许老师说：“你们把孟灵玳安全送回家了吗？”苏小阳点点头表示孟灵玳已经安全到家了。许老师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许老师又看了看苏小阳，她脸上一副难受的样子，也就不好再问什么，随即叫两人下去。

    刚刚坐到座位上，下课铃就响了。狄一衡和苏小阳都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他们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大家都知道他们会留在最后，也没有叫他们。所有都走了之后，狄一衡对苏小阳说：“你还好吗？”苏小阳小声地说：“还好，没什么。”狄一衡说：“那就好，你回宿舍休息吧，我也回家去了。”苏小阳看了他一眼，说道：“好。”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两人都沉默，没有说一句话。到了食堂那里，苏小阳停了下来，示意狄一衡赶紧回家去。狄一衡说：“你先走，我看着你离开。”苏小阳明白，如果自己不走狄一衡是不会先走的，她慢慢迈开步子，走向宿舍。她感受得到狄一衡在看着她，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狄一衡举起手来和苏小阳告别。狄一衡小声地说：“苏小阳，我喜欢你。”只是距离太远，苏小阳听不到，夜太黑，苏小阳不知道他在说话。

    苏小阳一到宿舍上楼的拐弯处，就飞快地躲了起来。她看见狄一衡把手放在裤包里，缓缓地转过身去，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苏小阳朝他看的方向望去，玉兰花开得正好。苏小阳回过头来看着狄一衡，他慢慢离开了。苏小阳朝着狄一衡的方向跑去，小心翼翼地跟着狄一衡到了学校门口。看着狄一衡离开，她慢慢走回宿舍。当她走到玉兰树下的时候，她抬起头，玉兰花点缀着满天的星星，美丽极了。

    她在想，等自己有了一个家，就在门前在一棵玉兰。当花开的时候，她就和狄一衡坐在花下看星星。

    想着想着，她的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笑颜，她自己也从来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