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认真想了一回,方答道:“或许有圣人,如海瑞一般。不过,多半还是自求富贵的人多。”
“就是这个道理。想前明官员,都是科举出身。宋真宗有劝学诗曰:书中自有黄金屋。就是说读书做官后,就能发达。所以,自唐宋以降,直至明朝,官员鲜有不贪污者。众人只为升官发财,就是办事也是为了博取政绩,至于后任如何行事,不关我事。如此下来,地方水利无人过问,命案由宗族自断,遇着灾荒便要饿死人,正是因为政府官员多半不肯出力,甚至会上下其手,中饱私囊的原故。”
李俊瞠目道:“那此事与分封有何关系?与其分封,不若设严刑酷法,或是多派官员监督,不是更好?”
李岩嗤道:“若是有效,明太祖剥皮之刑又如何?天下贪墨如故!况且监查官也是人,也是自平民而为官。虽然陛下一心以制度来肃贪,然而没有几十年功夫,这制度也立不起来。再好的制度,也需有人才成。咱们这些人,就是如此目地。你试想,让你做县令,你自然是想的升官发财,可若是那个县就是你的,山川树木、河流土地,一切均是你的,可以传诸子孙,国家在,则你的封国在。那么,你是否一则好生打理封地,以图自身尊荣富贵,二来效命国事,期盼国家长泰久安?况且贵族于官员很难勾结,两者互相不喜,用来遏止对方,最好不过。汉朝之时,国家候爵亦有封地,遇事为国效命,平时之国,在朝的官员要么是贵戚,要么也需是家中恒产者方能为之。而贫苦之士,只能以举孝廉的方法做官。这样,为官的多半不是为财,而是为家族荣誉,而举荐上来的,也是乡里有名的贤良方正,或是孝悌之人。后世以科举选官,虽然选中的都是有才华之人,也令许多贫苦之人有了进身之阶,不过说将起来,这吏治上就难为许多。做官的想头,也变了许多。千载之下追昔往今,这两者互有优劣,陛下现下的做法,不过是将两者结合,也亏他想的出来。”
他正说的兴起,却不防外面有人叩门道:“大爷,二爷那边有旗语传过来,说是这边舱室狭小,二爷又想与大爷朝夕相处,就近请教。说是这便请大爷动身,坐舢板过去。”
李岩先是应诺一声,着人就去准备小船,一边站起身来,向着听的发呆的李俊笑道:“这些想头,都是我一个人琢磨出来的,你别同旁人乱说。伯爵可以封授武职郧官,我已请兵部行文,给了你云骑尉的郧职,到了那边,对付土人,防备外敌,你是吾家千里驹。”
说罢一笑,也不顾李俊兴奋,自已弯腰出门。自舷梯处下船,登上小船,由十余名水手划着小船,直奔不远处的李侔座船而去。
他虽是自幼富贵,却并不曾一日为官。此时得了诺大封地,钱财什么的到不打紧。到是可以治政理民,建立军队,使他一展报复,从此不必理会地方官员,一心使辖下居民安享太平之福,想到此处,亦禁不住血脉贲张,兴奋之极,直欲仰天长啸,方能一舒心中快意。此时小船行至江心,周围樯橹如林,长帆遮日,一众大汉子民相携出海,各有志向,思之亦令人觉得快意。
因心中恍惚,到没有注意这小船在江浪中快速划行,不一会便到了李侔船前。李岩被水手点醒之后,方才踏上大船上放下的升降吊篮,直登上这一列船队中这最大的宝船。
上得船后,因这宝船高耸坚固,船头仿着城楼模样建造,几队汉军士兵在船头巡弋,虽然船在行驶,因船身重量原故,竟使人并不感动晃动。待看到这城楼与军士,直使人不觉得在船上行驶,而是置身地上某大城的城头一般。李岩看将过去,知道这便是仿造当年郑和下西洋时式样而建造的宝船,一时间好奇心起,竟先不去李侔舱中,而是东走西顾,张望打量,待跑到船头敌楼张望,因城楼甚高,再加上船身高度,一眼望将下去,原本浩荡奔流的大江,亦伏同寻常河流那般雌伏脚下。张目看向四周,大江两边的风景依稀可辨,只是两岸原本高大的堤岸和山川此时亦显的渺小卑微,令人觉得一脚踏将过去,便可以踩在脚下。
他看的心旷神怡,忍不住道:“今日方知天地广阔,江川秀丽!大丈夫怎可蜗居斗室,做井底之蛙!”
正感慨间,却听身旁收拢缆绳的水手头目接话道:“大人,这里算不了什么。等过两天咱们过了江口,到了大海深处,那时候海天一色,蔚蓝一片,海上都是些珍奇海鱼,还有成片的飞鸟跟随其后,到时候大人站在这城头四处一看,当真是可以一快心胸。”
李岩不曾想到这船上寻常水手亦有如此话语,正思谋着答话,却听得引领他前来的那传令兵上前笑道:“大人且慢赏景,李将军已经询问数次,问大人怎地没来。小人回禀将军大人已至,却并未进舱,被将军着实埋怨了几句呢。”
待他说完,李岩微觉不悦,只觉这个二弟现下升至汉军将军,年少得志,未免有些轻狂。长兄上船,自已不来迎接便也罢,居然还摆谱拿大,训斥属下军士。
他心里拿定主意,不论二弟做到什么官位,始终亦是自已亲弟,一会子见了他,还是要好生教导训斥一番,才能尽到做大哥的本份。
因有此一事,不便再在这船头耽搁,便向那传令笑道:“既然如此,劳烦你带我过去便是。”
及至李侔舱门之外,因见房门紧闭,里在鸦雀无声,李岩更是心头火起。只是他一向稳定深沉,虽是乃弟亦不肯轻易发火。只是屈指轻叩,等候里面有人出来开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