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哭,公子好着呢。”
是自己家里的奴才,郭夫人啐了他一口:“你也这么着喊,”临安嘻嘻一笑:“这不是跟着人喊习惯,他们给我报信,全是这样称呼。”
郭夫人又啐他:“以后就这么着吧,老爷子要成太老太爷。”郭世保才睡醒,手舞足蹈又学话:“太老太爷。”
临安伸过手臂:“奴才抱抱小少爷。”他膝下被人碰触,一声响亮的:“父亲!”临安愣住,见一个和郭世保差不多大的孩子在脚下,临安家的在一旁微笑。
“这是我儿子?”临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见小孩子和自己太相似,他喜形于色高高抱在手中,小孩子一点儿不害怕,张着小手格格的笑。
郭老夫人好笑:“你走了,你家里的才发现有,这不,我们这一程专送儿子见老子。”临安的大儿子和二妹差不多大,几年不见有些认生,嘿嘿笑着走过来。
长平笑骂:“你要好好感谢,不然你哪一年才得见儿子?”临安走开几步,避开郭老夫人和郭夫人凤鸾,小声骂长平:“感谢你一顿醉!”
住的地方离一出城门就关外的那座城,还隔着一座城。二进的大院子,里外都有士兵把守。临安解释道:“这里还是乱,公子的意思,士兵们是一定要的。”
郭老夫人拖长声音:“那就依他,这是他的地方不是,我们入乡要随俗。”郭夫人凤鸾只着急问:“哪一天去看他?世保急着见呢。”
一转头不见郭世保,正跟在姐姐后面屁颠屁颠玩着,半点儿想的样子都没有。
“世保快来,要见父亲了。”凤鸾喊了几声,郭世保蹶着屁股朝天,用力拔着一株野花。用力过猛,哎哟一声,往后摔出去几步,坐了个屁股墩儿。
和他一处玩的,是临安的小儿子,见这个样子眨巴着眼睛不知所措,忽然有了主意,挪动小腿到郭世保身边,一屁股也坐下去。
与小少爷同患难,一个坐下,两个也坐泥地上。
临安都忍不住笑,喊他:“把小少爷拉起来。”郭老夫人怪他:“你儿子还要小几个月,他怎么拉得动?”
郭世保稳稳的先站起来,一伸手拉起临安的小儿子,小手指一指另一丛野花:“走!”两个小孩子脚步飞快,又去那边搞破坏。
幸好东西是先运来,不然当天也睡不成。女眷们,只有老夫人和郭夫人凤鸾,两个姑娘外带各人丫头妈妈是女的,全住在内宅里。
为安全,长平临安带着一些功夫好的亲戚们,也住内宅里。
外面住着别的亲戚们和家人、士兵们。
安顿下来,郭夫人也夸这里:“天比别的地方要高,又蓝又好看,”斜一眼二妹:“斯文些吧,让你父亲喜欢喜欢。不要总是玩的那个暗器。”
二妹收起流星锤,郭世保手捧着一把子核桃过来:“二姐,快砸核桃!”二妹道:“祖母不让砸。”郭世保对着郭老夫人转过身,小嘴一撇:“哎。”
“砸吧砸吧,我看你怎么砸?”郭老夫人才说过,郭世保马上咧开嘴笑,把核桃放在石头上,自己回到祖母身边,舞着小手指挥:“开始,砸!”
流星锤飞出去,一个核桃啪地碎开,又飞出,另一个核桃啪地碎开。郭世保舞着小手笑,二妹明白过来,去找母亲,讨好道:“要砸干果子吗?我给母亲砸,你让我出去玩。”
凤鸾正在检视带来的衣裳,头也不抬:“不许,去绣花!”二妹哎地一声:“姐姐给父亲绣的东西,算我一半。”说过一溜烟跑走,经过念姐儿坐着的窗下,敲敲窗户:“别忘了绣我的那一份。”
念姐儿心不在蔫:“有你的。”
郭朴回来是一个月以后,事先没有说,只和临安说过。新找的房子他头一回见,见两扇朱红门新漆而成,上面没有挂匾额。
临安道:“老夫人说等公子回来自己写,比别人写的俊气。”郭朴也奇怪:“老夫人?”临安把路上别人喊错回了一遍,郭朴笑了一回,下马推开家门,心中一阵涌动。
凤鸾是什么模样?还有世保,该可以舞动小木刀。二妹初见手舞两把小木刀,颇有乃父之风。怀里希冀,郭朴摆手让士兵们不必行礼,他负手看着这院子,有几株古树,有花草,有箭跺子这很好,还有
古树底下一排泥人儿。
两个蹶屁股小孩子在旁边,屁股朝天玩泥巴,玩得热火朝天。一个穿元宝色衣衫,玉色绸裤;一个穿蓝色衣衫,黑色绸裤。
临安笑逐颜开:“小少爷和我的小儿子小同。”他喊一声:“小少爷,公子回来看你!”两个胖屁股一起转过去,换过来的一个是圆脑袋,下巴上何止两圈儿的肉,郭朴一眼认出来,这个是自己儿子郭世保。
另一个换过来的是个肥脑袋,面颊上堆得嘟嘟的,郭朴吃了一惊失笑:“你这小儿子,倒吃得这么胖。”
“就是太胖了,我这几天让他扎马,没扎盏茶时分,就嚷着要吃。”临安搔头,显得他正为此事苦恼。
郭世保两只泥手张着,眼珠子骨碌碌转看着出现的陌生人。他个子很高,样子很凶,反正有点儿凶。
眼睛转完,还有奶味儿的声音响起:“你是我父亲?”郭世保人小个子矮,可他仰起头的姿势,好似他居高临下。
郭朴对于几年不见,孩子们和他不亲,从二妹身上学得很明白。招一招手露出笑容:“到父亲这里来。”
一团泥巴飞过来,郭世保扔过后,还吩咐小同:“砸他,二姐说,接不住的,不是我父亲!”郭朴轻轻一闪让开,笑骂:“还有暗器?”
大树底下泥人儿遭了殃,郭世保左一团右一团地扔,扔得不过瘾,把泥人儿一个接一个,和小同一起扔个精光。
最后一个泥人儿出手后,郭朴提脚轻轻一带,喝道:“小子接住!接不住的,不是我儿子!”靴尖一挑,半碎的泥人儿又回来,在郭世保衣衫下摆上染开一团泥花。
郭世保低头看泥花,看两脚之间的碎泥巴,再看看郭朴,黑豆似的眼睛眨呀眨,郭朴负手问他:“又有什么?”
两只小泥手扎着,郭世保笑得面上开花跑过来:“父亲,你是我父亲!”他一头扎到郭朴大腿上,郭朴松一口气,被儿子这样拥抱又受宠若惊:“当然是你父亲。哎,小子,你弄我一身泥!”
那小手,也不擦擦!
郭世保泥手握住郭朴衣角,好似牵什么的把他往里面带:“母亲说,见到父亲,要把父亲带进来。”
“你带马呢吧?”郭朴调侃过,还是跟着进去。
小同看着眼热,对自己两只泥手看一看,试探着伸一只出来去握临安衣衫,临安板起脸:“嗯?找打呢!”
看看小少爷和他的父亲,小同再看看自己的父亲黑着脸,眼睛挤几下“哇”地一声去找母亲:“这个父亲不好!不会接泥巴,还不会当马。”
郭朴被“牵”到正房门外,坐着的郭老夫人和凤鸾都一滞,不是意外不喜欢,是太喜欢。高大的身形上着一件石青色素袍,半新不旧还有泥渍。
这是郭朴回来路上的风尘,不是多吃包子的功劳。
多吃包子得意之处在于:“祖母,我把父亲给你找回来!”
郭老夫人哽咽地道:“好,”多吃包子很诧异,松开父亲衣角,奔到郭老夫人身下仰头看她“咦,你哭了?”母亲柔声道:“世保,不要淘气。”多吃包子再转头看母亲:“咦,你也哭了?”
他回身一手威风一指,就是一句指责:“父亲不好,你把祖母弄哭,把母亲也弄哭,罚你”竭力开动小脑袋,多吃包子很快有了答案:“罚你今天自己睡!”
平时说句话有个动作都受到莫大关注的多吃包子,今天受到冷落,没有人理他,都没有听到耳朵里。
郭朴垂手垂肩,神色激动在房门外。郭老夫人微仰泪光痴痴看着他,生下来这样一个儿子,别人夸有能耐的时候,又会明白郭老夫人吃了多少苦。
他黑瘦,看上去就更高。和临安说的:“公子不黑不瘦,”不一样,郭朴怎么能不黑不瘦,摸打滚爬在军中,他也要身先士卒。
“母亲,”郭朴颤着嗓音说出这一句话,多吃包子更奇怪:“咦,你也哭了?”自己这么有能耐,一下子弄哭三个大人,多吃包子在这个时候,小心眼里荡漾的多少是些得意。
见姐姐们在一旁露头招手,多吃包子迈动小胖腿跑过去,不理会房里三个大人。
郭老夫人叹气似的用手掌抹了一下泪水,凤鸾带泪含笑起身:“朴哥,快请进来让我们看看。”郭朴对她露出笑容,威风八面的大将军此时乖巧得似只猫,应道:“是。”一步走进来。
他站在房中,郭老夫人围着他左转着身前身后的看,凤鸾围着他右转着身前身后的看,看了好几圈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道:“好好给你补一补。”
“有什么好吃的,我饿了,”郭朴笑逐颜开,郭老夫人想到他小时候,手指着他对凤鸾道:“总是这样说饿了才回家,不饿你就不回家!”
厨房上见天儿准备郭朴爱吃的菜,是郭老夫人和凤鸾路上带来,这里并不常见。郭朴才拿上筷子问:“我的两个女儿呢?”
外面施施然,拖拖然,负手又进来一个人。多吃包子郭世保小手背在身后,一脸的大人相重新过来,站在门槛内清咳两声:“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给郭朴布菜的凤鸾怪他:“见到父亲怎么这样?”郭世保急了,奔过来:“咳咳,水,”小手张着,一只手上握着一本论语。
郭老夫人给他水,郭朴笑眯眯:“小子,你会念几句?”郭世保喝过水,喘一口气才舒服,头一句话:“我才吃了个包子,呛住了。”
退后一步,两只小手重新负起,脑袋左晃一圈,右晃一圈,看得大人们要笑时,郭世保一本正经地发问:“两个黄鹂。,下面是什么?”
当父亲的埋头苦吃,对他扫一眼,又问凤鸾:“跟我来的人,都吃了没有?”凤鸾和郭老夫人一起笑:“怎么会怠慢,你倒不问我们吃了没有。”
郭世保急了,脑袋往前顶一顶,眼睛对着桌上吃的扫一眼,有一对乌黑漂亮的黑眼睫,忽闪着急匆匆问:“两个黄鹂,快说,回答不上来的,不能睡我的床。”
念姐儿和二妹在门外捂着嘴笑。对于四周岁的多吃包子来说,晚上让他不和母亲睡,是天大要理论好的事情。
当父亲的一通嘲笑:“你的床,你一直睡的父亲的床,”郭世保跺脚,对着母亲撇嘴:“他不会背诗,让他跪地板。”
“鸣翠柳,小子,还有什么?”郭朴圆了儿子的场,郭世保大喜:“对对,你答对了,你真了不起。”
小手装模作样翻翻书,再问:“秦时明月,”郭朴回答:“汉时关。”
“朝辞白帝,”
“彩云间,”
“当当,”几声不和谐声音传出来,郭世保不解,筷子轻敲桌面的郭朴沉一沉脸:“你这是论语上的?”郭世保把手中书在眼前认真看看,万分难为情道:“我拿错了。”
转身奔出几步,到门槛处再回头看:“等着我,我再来和你争床第。”郭朴无奈,有心教训他,知道母亲和凤鸾肯定不许,求援道:“这是什么话?”
嘻嘻哈哈声音传来,左边伸出念姐儿的面庞,右边伸出二妹的面庞,欢声齐呼:“父亲。”一起拥过来。
郭朴丢下筷子:“哈哈,我的两个姑娘。”起身一左一右抱在怀里,郭老夫人怪他:“这么大了,让人看着不像。”
“都这么大了,父亲再也不能抱了。”郭朴恰好说出这句话,把女儿放下。先问念姐儿:“我的如花似玉大姑娘,你这几年好不好?”
念姐儿兴奋的红着面庞,拜在父亲膝下:“我好呢,父亲好不好?”又代滕府问候:“滕伯父说,问父亲一切安好,滕伯母说,做了几件衣服,不要嫌不好,滕二婶娘说,有两双鞋,不要嫌不好。”
郭朴一一答应,一只大手按在二妹脑袋后面,笑吟吟见女儿更红了脸,羞赧地低声道:“还有滕家哥哥,问父亲好。”
女孩子大了会害羞,郭朴心满意足。再来看二妹,二妹双手抱着他手臂,说话似射弹弓:“我会绣花我会打浆子我会修绣花绷子,”
念姐儿吃吃笑声中,郭朴扬眉:“这真不错,我听了真喜欢。”凤鸾在后面补充:“她会绣花,绣不到一刻钟,弄断三根针;她会打浆子,拿好了自己好贴东西;还会修绣花绷子,就是修过不能再用。”
二妹红了脸,郭朴更加喜欢,女儿大了,迟早要水到桥头自然直,像个女孩子。见女儿腰带上挂着一副流星锤,郭朴摘下来:“这是什么?”
流星锤都大,这一副好似孩子玩意儿。二妹流露出喜欢的神情,左看右看才道:“这里没什么可打的?”
母亲嗔怪:“放你父亲回来吃饭,我这里桌子板凳都是心爱的,不许你碰一个牙子。”二妹吐一吐舌头,重新双手抱住郭朴右臂,念姐儿在前面带路:“父亲请,”她娉娉婷婷,算是个大姑娘了。
郭世保脚步“蹬蹬”跳过来,小手上抓着四、五本书,欢呼道:“可以了,父亲,咱们重新来过!”
房里人都瞅着他笑,多吃包子自己红了脸,对手上书看一看,犹豫不决地问:“又不对了是吗?那我再找去。”
小腿一蹬,人“嗖”一下子又出去。
于是当晚就出现一幕,郭朴洗过懒洋洋出来,心里盘算着怎么和凤鸾亲热才好。军中听到几个新花样,凤鸾肯定不答应,怎么让她来求自己
他心不在蔫,全在房闱之间的过来,见杏花红绫被中翻身跳起郭世保,睁大眼睛,旁边放着一叠子书。
“长平,”郭朴轻轻喊了一声,长平忍笑出现在房外。片刻后,郭世保嘴噘得活似包子被抱出来,临了还不死心地揪住父亲衣袖:“明天和我玩泥人儿?”
郭朴哼一声,月色照在他面上,是笑意一片:“明天教你功夫!”再回身见凤鸾过来,乌鸦鸦一头油黑头发上滴着水,带着沐浴后的自然红晕,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馨香,撩拨着郭朴不能按捺,过来搂在怀里就亲下去:“还不肯一处洗,坏丫头!”
小别胜新婚,夫妻久别,算不算久旱逢甘雨。凤鸾身子一软倒在郭朴怀里,手却固执地推着他,不让他乱碰。轻咬着嘴唇:“不要。”
“不要?哪里不要?不要哪里?”郭朴把她的手推开,下手在腰间摸了一把,这一摸之下,摸到一处柔软的软肉。戏谑地两根手指提起来,郭朴正要取笑,见凤鸾嘟嘴很是难过:“胖了。”
挣几下没有挣脱,凤鸾泫然欲泣:“你会不喜欢。”郭朴抱着她放在床上,飞快解她衣服:“让我看看你胖在哪里,胖了多少?在我身边,包你不胖。”
凤鸾真的是胖了,家境优越,又是第三个孩子,产后发胖是难免的事。郭朴走时凤鸾新满月,还可以说月子里养的。
过这几年,她更丰腴不少,盼着夫妻见面,又怕夫妻见面亲热。任由郭朴为所欲为,凤鸾先还幽幽:“你不喜欢是吧?”
肩头被重重咬一口,郭朴喘着粗气道:“香肩圆润,压下来多软,你跟着我打仗吧,几时累了要歇,凤鸾身上最软。”
凤鸾还有心思咀嚼一会儿,这是好话,还是取笑?郭朴强把她拉入情思昏昏
一弯明月照窗前,郭朴和凤鸾相拥在一处,都心满意足又意犹未尽,郭朴不住摩挲凤鸾的身子,嘻嘻着腰上捏一块,背上再捏一块。
凤鸾不住摩挲他的身子,也在他腰上捏一块,皱眉:“像铁。”再在他手臂上摸几把,皱眉:“太硬。”
低低絮语对郭朴赔不是,把女儿们的丢人事告诉他:“还好有聪遮掩住,还有二妹,我狠心让她京外呆了几年,直到我们要来,才拉她回京,小王爷来送见了两面。”
郭朴和凤鸾想的不一样,他不认为女儿们对,也不认为女儿们错。二妹应该是无心,念姐儿长大了。
念姐儿是大了,回来的几天一个下午,郭朴在给他安排的小书房里。往窗外看,见窗中虽然没有夏日荷花,没有池子就没有荷花,也不能现挖。
但是树却可以补种许多,是一地好阴凉。
月洞门外,念姐儿手扶着一个丫头,现在也知道走路必扶丫头。手下是一个眉清目秀的丫头,主仆走在一处都亭亭,让郭朴看着乐不可支。
再也没有比女儿大了,更让当父亲的喜欢。
和二妹不一样,二妹的丫头全和她一样,走路如风,说话敏捷又快。就是慢性子的人到二妹房里一年,也会说话如蹦豆,一字一个嘎蹦脆。
现在走过来的,是长女,是郭家最为淑女的郭念淑。
她行上两步,缓缓停上一停,微抬眸子飞出去一个眼神,居然幽幽。郭朴固然看得很乐,可这忧愁的是自己女儿,他从窗内探出身子,含笑轻唤女儿:“这边来。”
没有想到被父亲窥视的念姐儿也不惊吓,宛转侧过身子,倚上丫头对父亲垂首为礼,仰起面庞时笑得甜甜,往这里来。
丫头候在门外,郭朴让女儿身侧坐下。不好再去摩挲她,只手扶膝,带着笑意道:“多念书如今是大姑娘,可有心事要对父亲说。”
问过不错眼睛只对女儿看,念姐儿眸子里起一阵波澜,心中交战一时,再低声垂头道:“有。”郭朴循循善诱,拿出最关切的慈父情怀:“我儿有什么心事?”
要是郭朴知道女儿是这么着说话,他可能会换凤鸾来问。所以念姐儿很是信任地对父亲说出来:“滕家大哥哥如父亲一般不纳妾吗?”
身经百战的上都护郭朴,难以避免的惊了一惊。
只一惊,他就恢复自如。心底迅速这比士兵们不愿意打仗,将军们对自己军令有怀疑还要严重。
女儿大了有此许心事,郭朴不知道对不对,却知道这心事不解开,会困在念姐儿心里许久。幸好昨天他听凤鸾说过女儿们的“玩笑”今天他不方便提及滕有聪老老实实签字的事,却可以迂回着来问:“有聪做了什么让你不快?”
“父亲,是人人皆如此。”念姐儿初露般晶莹的面颊上,愁容点点如春花遇上秋风。她心里从来有父亲,父亲不仅是女儿心中的依靠,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硬汉。虽然笑容可掬笑容满面只比别人父亲多,不比别人父亲少,两个女儿心里,甚至郭家所有人,都认为郭朴是个硬汉。
小淑女念姐儿的心事,怕对母亲说过,母亲又说丢人。对褚先生说,这个自己也知道丢人。
唯有来见父亲,父亲问,方可以说。她离开京中的一路忧愁,这就倾诉出来。
“父亲,京里人家多有妾室。我在父母膝下安宁长大,不愿意房中别有他人。夫为女义,女为夫贞,怎生得滕家大哥哥如父亲一样,我就不会忧愁。”念姐儿徐徐对父亲吐出心里的话,郭朴先把震惊抛开,先来考虑女儿说的可能性。
这个也有可能,滕为洵本身就有妾室,通房丫头还有两个。滕思明倒是没有,是取笑过郭朴痴心,再被郭朴取笑他一定是个放荡人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当然这和他常年不在京中也有关系。
郭家是大都护一人独子,每生下一个孩子来,不管是男是女,都添家里热闹,只让家里人喜欢。
诸多仆妇丫头围着,郭家长辈们每天来看着乐乐,小手小脚都精雕细琢般,小眉头小眼睛都似黑宝石轻染,不是现在累死累活带孩子,怎么看是怎么喜欢。
窗外轻风如纱染般起伏而过,郭朴不能让女儿久等,先稳如泰山的来上一句:“你能对为父说,为父很是喜欢。”
随手拈来的一句话,是郭朴经常对别人说的:“你能对我说,足见信任本将军。”用这句话挡上一挡,郭朴条理马上清晰,和蔼地道:“你要怎样,父亲依着你。”
“京里有几个姐妹,她们都年纪不大,没有亲身经过,看的多是身边人。说”念姐儿在这里好好想一回,才找到合适的字眼儿:“喜欢的时候百依百顺,有如滕家大哥哥现在对我一般;不喜欢的时候就弃如敝屣,以后反目成仇。我想滕家大哥哥十分之人品,父母亲才为我定亲,他现在越是殷勤,我越是担心他日后变心时,不知道何等的冷酷无情?”
郭将军的清晰条理,被女儿一通话全部搅乱。念姐儿说出来这一样春愁的话,当父亲的措手不及。
女儿两只晶亮眸子希冀的候着,郭朴面色先严峻在苦思,再就慢慢有了笑容。随着他笑容的展开,念姐儿屏住呼吸,带着怕自己呼一口气过狠就把父亲笑容打没了的讨好,惴惴不安轻声地问:“父亲,你一心一意对待母亲,母亲不如你意,你也一样对她,你必有好主张。”
郭朴挑一挑眉头:“你怎么知道母亲不如我意?”
“总是有的,母亲心里有二妹的时候,我还不生气。有了多吃包子,她就不要我们两个,”
郭朴打断她:“不要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怎么来的?”
念姐儿俏皮的一笑:“凡事都包子为先,以前先喊念姐儿,再喊二妹,最多念姐儿自己梳头,二妹母亲梳头,可也先喊念姐儿的为多,现在有了多吃包子,无事就先喊,世保,好孩子快过来,”
“你们这两个刁钻的丫头,”郭朴没有了笑容:“在心里算计得这么认真!”念姐儿嘻嘻一笑:“父亲文武双全,母亲不会弹琴不会作诗,想来总有不如意的地方,父亲,要对我说什么,还是赶快说吧。”
念姐儿嘟起嘴,还不乐意:“又说到母亲身上。”
郭朴抬手给她一下,斥责道:“不是你先说的。”念姐儿双手抱着他手撒娇,郭朴重有慈爱笑容,对着自己的长女柔声道:“不知你认识什么朋友,竟然这些话也说。但你想到这些,就是你大了。你既然大了,就不能再说小孩子的话。你听了,”
念姐儿坐得直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郭朴的轻声掩盖在窗外轻风声中,淡如抓不住的轻烟,却字字重重留下。
“滕家与咱们家算是亲戚,有此一层,你担心些什么?再者为父官高,有此一层,你又担心什么?”
念姐儿颦眉,明显是思索“官高”这几个字,郭朴轻笑:“傻丫头,你再听这一句,”他目光闪烁,说出来的话请雷霆万钧,不如他的轻声。
“若还有此事,为父为你,”
在这里郭朴意味深长的停下来,念姐儿知道下面的话很重要,更把耳朵支起来,四个字送到她耳朵里,郭朴淡淡道:
“捶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