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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飞雪连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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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为你操持衣食的人,”滕为洵。

    郭朴不说话,滕思明只瞪着他,面上一团酒气:“我要你说?嫂夫人生得是端正,你也说成亲前没有私情,怎么还这么喜欢她?”一个女人失了名声,不是完了?

    “我这是真情意!”郭大少面有得色,悠然自得。气坏这房里几个人。

    外面传来拍门声:“父亲,母亲让你少喝酒,问你记不记得?”二妹拍门。郭朴回一声:“知道了,玩去吧。”

    再转回头,依然得意洋洋。他这样大模大样,让滕思明思索,孙季辅取笑,就是多年成亲的腾为洵,也忍不住要问:“弟妹就那么好,你这么满意?”

    郭朴微微笑起来:“她心里先有孩子,为孩子可以和我急眼。再有的,是我,最后才是她自己。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以前没有孩子时,先有的是我,才是她自己。我凭什么不满意?”

    “那花前月下呢?”滕思明露出孩子般的焦急,不等郭朴回答,紧接着说下去:“还有举案齐眉,还有琴瑟和谐?”

    他是要成亲的人,日子就在明天。其实心里焦急,年纪也不小,二十多岁才寻亲,全往书上想。往书上想不看事实的人不少,滕思明就是一个。

    成亲后,春日摘花,夏日赏荷,处处和谐,这怎么可能?要是有这种可能,有一个词可以叫做不存在。这个词是什么,相信人人心里清楚。

    在座的四个男人,郭朴是很有底气,似乎对成亲后日子很有把握;而两个年纪长几岁的,滕为洵过了三十,对妻子也算满意,可像郭大少这样弄得全国轰动,他倒没有;再来孙季辅,这人性子直,孙夫人林氏在家里弱他一头,对他来说,妻子就是女人。

    三个人眼巴巴对郭朴:“什么叫情意?”

    郭朴没有他们意料之中的得意,而且眼圈儿一红,险些落泪下来。另外三个男人露出惊愕神色,郭朴轻声道:“我当年重伤在床,当时以为能娶上十个八个,其实只有凤鸾真心对我,她对我不是花前月下,也没想到举案齐眉,她是认真拿我当丈夫。”

    当然也有她自作主张的时候。郭朴回想当年,三个人看着他都嘘唏,换成自己卧床不起,只怕还不如郭朴。

    郭朴给他们倒上酒,他们都呆若木鸡。郭朴淡淡道:“琴,我早就不弹,要弹,凤鸾也只会说好。只是我小女儿和人打架的声音,都比我的琴声好听。画,不如我的长女烛下绣花的样子好看,说到念姐儿,”

    他对滕为洵扫一眼,再故作不以为然:“今早出门,临淮侯夫人过来,要见念姐儿。长阳侯府里走一趟,我只怕要惹事情。”

    滕为洵马上急了:“不行,我们家要定。”郭朴白眼儿他:“长兄,我有家里有言在先,让我女儿受屈的人,我可是要打上门!”

    房中沉浸在郭朴话里的人都笑起来,孙季辅笑几声放下,板起脸:“对了,那个孩子我是要的。”再装出狰狞:“我要出出气。”

    “你打得过我,你只管娶。”郭朴一点儿不惧怕,说得笑眯眯。滕为洵翻脸:“念姐儿我要了。”酒也顾不上喝,出门去寻妻子。

    孙季辅张大嘴,滕思明窃笑,郭朴老神在在,还是悠然。孙季辅终于忍无可忍:“你,我要订你二女儿,我第二个儿子定她,正合适。”

    按理说郭朴应该喜欢,他的两个女儿都会嫁知己家。孙季辅将军是通过滕思明才交好,却在凤鸾的事情上表现得是个完人。

    郭朴是轻描淡写地一笑,侧过面庞认真的道:“季辅兄,我的小女儿性子娇惯,要许个好欺负的人家才行。”

    他这样回答,滕思明愣住,孙季辅脸上涨得通红,先咀嚼出来郭朴相不中自己,正要恼,又咀嚼出郭朴说女儿娇惯,要找个好欺负的人家,是夸自己有能耐。再一想,这简直就是看不上。

    拳头握起来,孙将军大怒:“小郭!”面对他斗一样大的拳头,郭朴抬起轻巧的荷花盏挡住,笑容满面:“季辅兄,小弟视你为兄!”

    滕思明明白过来,哈哈大笑声中,孙季辅嘟囔道:“你就是混蛋!”郭朴笑逐颜开:“我还有儿子,会有好几个?”

    “给你儿子找公主吧。”孙季辅口不择言说过,也是一笑。

    当晚几个人大醉歇在滕家,凤鸾带着孩子独自回去,找不到郭朴去问孙将军的事。孙夫人独自回家,也无法问孙季辅,周氏妹妹为何还是不待见自己。

    孙氏夫妻,应该是忠武将军一家的大恩人才是。

    第二天吹吹打打,滕家迎娶谢家的长女谢璃珞。滕思明经郭朴提醒,对妻子算是了解不少,可还是担心地去入洞房。

    揭去盖头,见新人粉颊红唇,相貌很好,滕思明放下心。

    北风呼呼吹得满城风沙,雪再下来给京城一片银白,念姐儿过了生日,滕家下过大定。进入腊月,宁王在府中心绪不宁。

    一早起来问消息:“辽东如何?”他在房里就问这话,宁王妃带着丫头给他收拾,见问宽慰他:“不必担心,不过一个女人能如何?”

    “不是一个女人的事,”宁王正要说下去,见通房丫头和服侍丫头俱在,挥挥手让她们退下,自己接过紫玉绣金粉样纹腰带系上,对铜镜端正一下自己,犹有叹息:“孙氏雄踞辽东,不应该轻视于她。”

    宁王妃哎哟一声笑道:“不是我说王爷,您太谨慎,孙氏再如今,只余下一个女人,她能怎么样,还不是听王爷的。”王妃想的是另外一回事,她很是兴灾乐祸:“贵妃糊涂了不成?送几个贴身侍候的宫女去,相貌又好,又贤淑,我去年对王爷说的玉簪,就在其中。可怜了,好个容貌,”

    宁王面上抖几抖,却拿王妃无奈何。和她理论,她又不懂。不和她理论,她见到几个女人去离间辽东王,宁王妃很喜欢。

    在黑漆螺钿榻上坐下,宁王才出来一句:“这是好计!辽东,原本是人人所想。”宁王妃心里不舒服,故意别扭道:“郭家,今天该送钱来了吧?”

    提到钱,宁王不再言语。他拿下郭家和一干商人,是宁王妃的主意。宁王妃在搂钱上面,是有一手。见宁王缺钱用,对他道:“放着有钱的人不拿下,让他们赚钱在自己家里生霉。”

    宁王为什么缺钱用,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今天不是朔望日,宁王只想在家里清静。出门到书房里,让人去喊楚藏用。他的谋士颜师道过来,进言道:“楚将军可以冷一冷。”

    “只有他对廖易直最痛恨。”宁王用一句话,轻轻巧巧打发走颜师道。到下午楚藏用才来,面上被北风吹得通红,掩不住的粗声大气:“去城外给内弟上坟。”

    死在廖易直手下的元休,宁王想起来也心烦。楚藏用说到内弟,是另有心思。他红着眼睛,这倒不是假的,是出城上坟时哭出来的。红眼睛对着宁王,楚藏用带着剖心掏腹:“近来总有人对我指点,我为殿下,这些全不算什么。”

    和人密谋集会,却被几个混混撞破。要让宁王相信这是别人一计,他自觉得天潢贵胄,为面子不愿意相信。

    可是楚藏用被人认出来,不时有人对接洽他,他怕是奸细,都不敢认。楚将军可以当众发誓对廖帅忠诚,可是他的身法刀法无可掩饰,别人不相信的多。

    宁王安抚他:“你再挺一挺,混说的话,过两个月就散去。”楚藏用苦苦一笑,道:“近来北风紧,我总有悲凉之态,若我有三长两短,请殿下记得我为殿下,请照顾我的妻儿。”

    半点儿底气也没有的宁王无话可说,见天近傍晚,灰蒙蒙又要有雪。吩咐道:“请虞大人来,再备上几个菜,请先生来,我们共饮几杯。”

    虞临栖说不来,宁王也知道原因。这时才有几分欢喜,微微一笑道:“他倒是立身谨慎好男儿!”

    别的人皆不服气。

    宁王书房新换冬天摆设,楠木鼓腿细牙大书案,被沉香木透雕四季如春屏风挡住,外面摆下宫中新赏出来的梅花朱漆大桌子,几把黄花梨木细雕鸾纹玫瑰椅,宁王坐了首位。

    翻花滚沸的火锅摆在中间,是红漆描金海棠花锅一个。水汽冒出来,腾腾往上去。旁边除了冷菜,下火锅的菜,还有银芽鸡丝,姜汁白菜等。

    一盘子碧绿的黄瓜,人人都稀罕:“这是哪里来的?”宁王举箸笑:“这是今天采买的人弄回来的,一共只得六根,我送四根去宫里,给母妃尝个新鲜,余下这些,我们用了吧。”

    王爷让客,人人伸箸。又鲜又脆又凉的黄瓜到嘴里,楚藏用心里好过些。他总有感觉,被撞破那一回后,这事情悬在头上。

    一个先生递酒:“王爷,您平时对虞大人赞不绝口,不知他和忠武将军事情办得如何?”这话人人想听,人人伸长耳朵,颜师道也不例外。

    宁王停箸,略一沉吟笑道:“一将难求,”再见楚藏用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宁王呵呵笑道:“辽东若有事,我当举荐楚将军。”

    话才说这里,两个贴身的小子惊慌失措跑来,平时稳重,今天都有些失神:“不好了!”谈兴被搅的宁王觉得不吉利,举手就是一个茶碗掷过去,骂道:“这是什么规矩!”

    “王爷息怒,刑部里尤大人带着人来,”小子张口结舌,再才说出来:“要在咱们府里拿人!”宁王大怒起身,怒斥道:“放肆!凭他什么人,也不敢到我府上拿人!”

    外面雪地明亮,星月沉沉。隔着明窗往外看的宁王愣在当地,不敢相信地看着一行人走近。这一行人为首的是尤大人,后面是十数个挎腰刀的捕快,手中枷锁,铁链全有,居然真的是拿人的样子。

    宁王殿下作为仅次于秦王的皇子,素来要风有风,要雨有雨。政见上一时不敌,一时又占上风,这也正常。

    寒风腊月,北风呼啸,书房里正宴客的时候,刑部里如狼似虎来拿人。不要说小厮们吓倒,就是宁王自己,也微张着嘴说不出话。

    他心里只转悠一个心思,敢是有圣旨?不然他们敢上门!

    廊下传来踩雪声,尤大人跺去靴子上雪。把身上宫中赏的灰雪衣去了,严肃进来对宁王行礼民:“殿下,奉旨捉拿楚藏用将军!”

    “稀里哗啦”“砰,啪”响出来一堆乱声音。楚藏用先是拔刀,刀鸣声掩盖在椅子倒地声中。他慌乱中踢倒椅子。

    再就是身撞桌子,桌子上火锅差一点儿歪倒。盘子里菜滑溜的,撞出去停留在桌面。后面“砰”地一声,是颜师道当机立断,抬手摔了一个茶碗,楚将军被惊醒,人站定的时候,手碰到酒杯,摔落地上“啪”地一声。

    拒捕,是大罪名!本来无罪,也有罪。

    宁王眼睁睁看着楚藏用被带走,他没有挣扎,只是频频回头。眼睛里不是恳求,就是哀求。还有一抹子坚定在其中。

    雪地里一行脚印远去,楚将军回身的影子总在宁王心中。房中别人皆不敢说话,宁王殿下黯然沉默半晌,忽然一跳多高,咆哮道:“备马,取衣服来,我要进宫!”

    颜师道不能不拦他,不然白拿谋士的俸禄。上前一揖道:“王爷且住,”宁王从来斯文,阴沉是他的常态。今天他暴怒,挥手道:“我不想听!”

    别人劝不住的时候,宁王自己停下来。跳脚的时候没有预兆的停下,是一种古怪僵直姿势。雪地里又来几个人,远远看着,是宫里的太监。

    再不心虚的宁王,作好任何准备的宁王,也心虚起来。仿佛有汗,从他心底沁出,直到额头上。

    再近些时,见到是皇帝身边的太监肖无用,宁王沉默,书房里寂静无声。火锅烧着,滋滋声有如雷声响。

    肖无用来到还奇怪:“王爷在用好菜,真是香。怎么不继续用,这么大的雪,兴许您是知道了。”

    宁王恭敬地道:“宫中有什么事?”肖无用吸吸鼻子,他还没有吃饭,就出来传饭,把这暖香酒菜气深吸几口,才带笑道:“全国几处飞雪,几处雪灾,皇上愁得吃不下饭,让传王爷和几位大人进宫商讨赈灾的事。”

    不知道是谁先松了一口气,宁王也跟着松一口气。见肖无用还在犯馋,等衣服的空笑问他:“还要传什么人?”

    肖无用哈腰谄媚地笑:“不怕王爷怪罪,您是最后一个,几位大人都在宫中不用家里传,王爷这里必定有酒菜,又路远,我最后一个来。”

    宁王装着不在意:“我更衣,你坐下吃点儿再走。”到里间换衣服,心里很不舒服。必定有秦王,秦王府第,离宫中更近。

    冒雪往宫中来,见六部里尚书都在,秦王在,廖易直也在。皇帝五十出头,眉头皱得快像人拧成一小把子,见宁王来,慢慢道:“雪灾是天灾,**也挂心!辽东王刘据,反了!”

    他说得淡淡,在人心里如滚雷轰隆而过。

    尚书皆文职,眼睛都看廖易直。廖易直低头不说话,直到皇帝问他:“易直,你有什么话要说?”廖易直回道:“臣少年从军,至今二十年有余。”他再没有别的理由,只是道:“是该让让年青人的时候到了。”

    宫室里都惊讶,秦王殿下也一样惊讶。手握重兵,炙手可热的大帅廖易直,这是解甲归田的意思?

    皇帝沉吟一时,问众人:“公主几天前进宫,对太后说廖帅身子要将养,朕不想答应,可太后答应。卿等,有什么人可以举荐?”

    宁王手心里快冒汗,他苦心策划的,就是把廖大帅拉下来。小几十万的重兵,让人不眼红都不行。

    心里人选忽忽的要往外说,宁王还是忍住。几位尚书说出三个人选,宁王说出来三个人,问到秦王,他眸含笑意,有如明珠放光:“回父皇,廖帅心中,必有人选。”

    宁王恨不能把手心里汗抹到秦王嘴上去,表面上看秦王中立,宁王从不这样认为。随着这句话,皇帝眼睛放在廖易直身上,廖大帅躬身回道:“臣在军中数十年,固然能说出不少能征战的将军。可这一次不一样,不是打敌人,而是拿反贼!辽东才到我军中一批军官,是不是有关连,臣只能严查。这人选,还是请皇上您选!”

    秦王垂下头淡淡,宁王垂下头心里怦怦直跳。往廖易直的军中安插人,从来没有如愿过。死子王孙玄,结果驱逐十几个,个个是宁王的人。

    现在他只等着御座上吐出金玉语音,皇上却道:“这事压一压,辽东孙氏素来强硬,这事妻不贤,由孙氏而起,让孙氏自己先处置去。”把折子翻一翻:“雪灾才是当前大事情!”

    商议过才起更,秦王去见贵妃。贵妃在宫中带着宫女们正凑银子,秦王骇然地笑:“这是为什么?”

    “不是雪灾,我们凑份子。”贵妃对儿子含笑,见他穿着朝服,道:“见过你父皇?是说赈灾吧?”

    秦王轻动袍袖,宫女们知趣退出。在杏黄底团龙游凤御榻上坐着的贵妃仰面看儿子,知道他有话说。

    把刚才的话说过,秦王是猜不透:“大帅怎么不保自己,也不举荐人出来?”贵妃明了地一笑:“辽东是什么地方,穷山恶水,又总有仗打。大帅从来鬼,他不肯去,是怕打一仗不能胜吧?”

    秦王兴奋地双手一拍:“母妃说得是,辽东王虽然是孙氏入赘之婿,却是久在辽东带兵的人。他这一反,可如了母妃和我的愿。”

    “如了你父皇的愿才是。”贵妃笑得冷漠,是针对刘据:“我数次使人和他通信,他屡不回话。去几个女人,这不就窝里斗?还以为多大的能耐。”

    她最后收到的一封信,是孙氏王妃几天前送到,看日子,应该是两个月前所发:“我和贵妃皆为女子,皆不愿天下男儿负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对贵妃素来敬仰,负心儿,必讨伐之!”

    母子同时想到这里封信,贵妃笑得淡淡,仿佛造反的数万人众,不过蝼蚁。秦王是想不出什么话称赞,唯有长身深揖,低声道:“以敬母妃。”

    金缕宝榻上的贵妃嫣然一笑,抬手拂额前发,轻声道:“这事,看廖帅眼色行事。去吧。”

    去辽东的新人选定下来,不出郭朴意料,是夏汉公。卢御史上折子,给夏汉公上了封号,不敢压过廖易直,称“征东副元帅”

    将军们三三两两去贺,有的是想随着一起前去。郭朴几个人回来,杨英家里不愿意去,滕思明新娶娇妻,也不去他家。何夫人最近郭朴总看不顺眼,把人全带到家里。

    七嘴八舌中,全是为郭朴不平:“怎么不是你?”

    “大帅不去,理当是你。”

    郭朴泰然自若:“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些话,还理当是我,鬼话!”他腿一跷:“我在家里带女儿过年。”

    几个人再转为笑话他:“他去不了,吃不到,所以这么停当,要是难过,我们岂不要笑话他!”

    杨英大嗓门儿:“你也可以缓一缓,和我一年当兵,凭什么比我升得快!”

    凤鸾在书房里夹道里听话,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回房让丫头打水净手,又应付女儿们几个问题,手才放在水里,郭朴进来:“好生生洗什么手?”

    “这不是没拜菩萨,我抽空儿拜一拜,要过年,不能慢待菩萨才是。”凤鸾把手擦干,不等郭朴说话,使唤丫头:“公子一定要酒菜,”再嗔怪郭朴:“你也是,打发人来对我说也就是了,何必又走一回,闪下人在那里多不好。”

    郭朴对她点头,若有赞叹之意:“我这娶的,才是贤妻。他们走了,不必准备什么。”凤鸾讶然,往外面看,雪下得如天降白梅,无尽无头。

    “怎么还让人走,他们不说你不待客,要说我。”凤鸾翘首一通儿看,郭朴看着可乐:“大冷天的不回家备年货,我留下他们,他们夫人不骂?”

    凤鸾扁起嘴:“才换的新铜镜,你照照自己吧,三天两天不在家,倒说别人?”二妹带着一头一脸的雪奔进来,额头上冒着热汗:“父亲,给我堆雪人!”

    被母亲一起怪上:“父亲才坐下来喘口气,你就来拉。你呀,比你父亲还要忙,成天雪地野着。”凤鸾最念叨地,就是:“二妹唉,”下一句二妹不知道,郭朴知道,是亲事怎么办?

    郭朴也看着小女儿不像,早上扎好的发髻,中午必定歪一回。中午再扎好,不到晚上又是雪水又是汗水,几根头发沾在额头上,几根必定高竖起,不知道如何弄出来。

    把二妹脑袋敲一下,二妹缩着头跑走。到门边儿对母亲喊:“晚上给我好吃的,炖一锅鹿肉。”郭朴哈哈大笑,凤鸾白眼他。素手去菩萨面前上过香,回来还要被郭朴笑:“你告菩萨,你酒肉穿肠过?”

    “都是你惯的,街上出告示,说几处雪灾,让大户人家捐银子。我们家铺子没少出,郑掌柜的说,他今年过年不吃肉。”凤鸾说到这里,郭朴掰谎:“他是不少吃。”

    “可人家也知道说,”凤鸾等来等去,总算等到这个机会,对郭朴柔声道:“朴哥你少外面去,吃什么家里有,要请客也在家里,难道有不敢见人的人?”

    郭朴刚不悦,凤鸾马上转过话题:“当然你和虞大人不一般,你们外面去吧,家里给我留个清净地儿。不过你不在家,不会晚上全和虞大人在一处吧?”

    “他最近不出门,你少说他!”郭朴抚着额头喃喃:“最近酒是喝多了,快成几处乱飞盏。”凤鸾苦口婆心:“雪灾呢,我们得帮一把。我对孩子们说,得节俭的地方要节俭,你是好父亲,要作个样子。”

    郭朴捏捏手指:“喊过来,我打!念姐儿肯定是乖孩子,一定是二妹,挑东挑西不肯吃,不对味的不肯吃,过了钟点儿饿了又乱要东西。”

    “她不是小,委屈到她哭,你又要说我。”凤鸾再接过来护女儿,郭朴恍然大悟:“你是在说我?”

    凤鸾嫣然陪笑,笑出自己最好的笑容来:“不是说你,是怕那御史,”她自己先好笑:“他们不是会告人状,宫里说都节俭,你还呼朋唤友出去乱玩,多不好。以后,少花些钱,要什么家里没有。除了虞大人,全请到家里来。”

    外面一堆雪花乱舞,房中是柔情蜜意。郭朴融化在其中,嘻嘻道:“好,我依着你,你也得依着我,晚上我让你怎样,你就得怎样?”

    “去,这不能放一处说。”凤鸾飞红面颊,低下头羞涩过,再取来送回家的东西给他看。郭朴接过来:“不用看,样样是齐备的。凤鸾,你是个贤妻。”

    贤妻笑得鬼鬼的,郭朴就没看出来。本来说家中晚饭,又有人喊他去廖大帅府上。廖易直换一件便衣,很是轻松:“晚上天有雪,能饮一怀无?”

    让人打好酒,摆下饭桌子,廖大帅是一副悠闲饮酒模样。

    座中没有别人,就几个心腹将军在一处。廖仲武廖仲文只出来见一见,去陪母亲用饭,再就一个去宫中当值,一个自回房中。

    酒酣耳热时,廖易直对着漫天飞雪由衷地说一句:“这种天气,是劳师远征。”

    “大帅,他们去到了,就是春夏天。”

    廖易直眯眯笑:“人家会在夏天和你打仗?人家不会等到冬天?”他端起一杯酒没有喝,而是走到廊下,对着狂舞白雪看一看,把酒倾在地上。

    大雪在北方都肆虐,雪中铁甲生冰。夏汉公回首看京门,还是踌躇满志。明年再回来,副帅还是副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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