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姑娘，方才我路过院子发现墙角一棵梅花树新出了几朵花苞，想来不久便花开满枝了。”

    殷绾绾听了，心里多了些期待，她喜欢梅花，为此殷正在流云山上建了一座别庄，取名“梅花小筑”。一到冬天，梅花艳艳，银装素裹的天地间那一簇簇怒放的红梅美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置身其间能体会到天地的广阔和自身的渺小。殷正不喜欢花，却对梅花有特别的感情。

    殷绾绾抬头望了望天，“过些日子应该不会下雨了，到时候就能出去赏梅了。”

    “是啊是啊，可以采雪水，收集落花，做香囊，做糕饼！”

    “青浦你少惦记着吃的罢，我看你可丰腴了不少，这才刚到冬天，小心来年开春衣裳都穿不下了！”云岚笑话她，将一片花片投入银炉，闻了闻香气，觉得淡了些。

    “我丰腴了也是因为你手艺好啊，还不都怪你！”

    “你们少耍嘴皮子了。”紫欣对殷绾绾说道：“姑娘，到午睡的时辰了。”

    殷绾绾撑着下巴，望着窗外，摇了摇头：“不想睡。”

    窗边寒气重，紫欣拿来披风给她披上。殷绾绾听着丫鬟们的说笑声，轻声道：“也不知道哥哥和卫渊现在怎么样？”

    “公子的手段您还不知道吗？”

    “可是，毕竟是海上，多危险啊……”

    紫欣捋了捋她耳畔的发丝，轻声道：“再危险的路公子也能安安稳稳走过去，公子和世子毕竟是男儿，生来就要去拼，去闯。吉人自有天相，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殷绾绾点点头，冬天安静缓慢，一切都冷冷清清，有种天荒地老的落寞感。

    香炉里烟气袅袅，殷绾绾依在紫欣身上，感受着身边的暖和室外的冷，目光久久地落在庭院里湿漉漉的枝条上。

    十一月初的时候，容家的商队最后一次北上，容丽云也要跟着去，临走前，她来太守府与殷绾绾道别。

    “商队每年都北上，云姐姐又何必跟着呢？阿爹说现在北方各自为政，乱得很。”

    “就是乱才要去，乱世处处都是机会，若是抓住了，自有一番天地。”容丽云意气风发，陆宴清的事让她受了很大的打击，但是在西南运粮的过程中，她见过灾民易子而食，见过无名者曝尸荒野，也见到江湖人趁乱而出，世家闻风而动，无论是眼界还是心胸都开阔了不少。

    “再说了，”容丽云笑了笑：“我有太守做靠山，有豫章郡的士兵护卫，就算有危险也不怕。北方虽然乱，但那些大家族的夫人小姐还是要穿衣吃饭，要南边的胭脂绸缎，珍珠青瓷……这一趟会比以往三四趟都赚得多。”

    殷绾绾道：“话虽如此，还是要小心啊，钱是赚不完的。”

    容丽云笑了一下，道：“知道你担心我，放心吧，我保证回来的时候全须全尾的！”

    容丽云知道殷绾绾的忧虑，日前容丽君也回了一趟容府，话里话外叫她不要太拼，多注意自己的终身大事。可她风里来雨里去这么长时间，早就明白在这世上，人只能靠自己，什么出身，家族，丈夫，在灾乱战争面前一阵风就吹倒了。

    人都是欺善怕恶的，只要有本钱有实力，不管是男是女是好是孬，别人都会另眼相看。她父亲汲汲一生，挣下偌大的家业，却还为拖累了家族而懊悔，她在闺阁中的时候也因为被世家女看不起而郁愤，可现在她明白了，人的高贵不在于出生，而在于自身。

    她脱下男装，重新梳起发髻，钗裙加身，坐在一屋子的大丈夫中间，照样没人敢小看她，因为她自身的势力已经不容小觑了，无需那些外在的伪装。

    殷绾绾虽然无奈，但也支持她的决定：“总之，安全最重要。”

    容丽云点点头，看玩笑似的自嘲道：“唉，以前很多人都看不起容家，所以我最讨厌别人谈钱，好像一沾这个字身上的铜臭味就更重了些。父亲为我们置办的贵重的首饰我也不喜，从来不戴，为人自卑又傲气，脾气暴躁易怒。现在呢恨不得梦里都在打算盘，手上都是茧，整天想着亏了多少，赚了多少……”

    容丽云眸子里有深深的阴影和清透的亮光，在这明暗交界的地方一定是刻骨铭心地成长，这种成长无疑是疼痛的，但疼痛让人涅槃重生。

    殷绾绾看着她的侧脸，冬日的窗棂映出清淡的天空和深黑的枯树，天地间一片静谧，只有香炉吐着轻烟，容丽云的脸庞在这烟雾中显得格外清晰，像一朵风中的梅花，经历了深秋的摧残，于寒风中缓缓绽放，这正是属于她的季节。

    殷绾绾移开目光，落在窗外，比起容丽云，她是多么幸运啊，可以生活在那么多的呵护中，安然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