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的肩膀,她只望此生再无离别。
但,有没有人,生来便是要牺牲的?
有没有人,挣扎一世却只是步步入瓮?
铜镜之中的女子,一身清冷的象牙色万蝶飞舞锦绣裙,白如玉的脖颈戴着东海珠串蓝水宝石项链,她一向不爱戴那些珠宝首饰,今夜是皇上说要过来琉清宫,倒是身边的丫鬟芹儿便着急着给她梳妆。
杜云意却是心思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她自入宫升贵人,升嫔,她知道都是因为她杜家拥护皇上登基有功,皇上也要扶植一些忠于自己的臣子,因此她就被送进宫,不过数月,便从贵人到云嫔,再到云妃,是史上晋升最快的妃子。
她入宫的那一晚,他们说了许久的话。
赵辰燮问她,冷楚封救了你,你却骗了他,害了他,心里可有愧疚?
她深知,这位王十分聪明,心又是玲珑七巧,不轻信他人,之所以把她放在后宫之中,除了扶植还算忠心的杜家,除了堵住悠悠众口,保他当时硬要带回的穆凉的周全,还有就是断了她那些念想。
赵辰燮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清冷淡薄,若不是以前见过她看冷楚封时的眼神,他倒真以为这女人就是这样冷血无情。
这是个狠女子,明明爱冷楚封,却可以为了国与家欺骗他
明明不爱他,却可以为了家族的命运,入宫当他的嫔妃
赵辰燮是有些防备这个女人的,她不像穆凉天真单纯,什么都能一眼就看穿,她总是口是心非。
那夜,面对这样的问,她跪在地上,将双手反扣在地板,将头抵在手背说,云意身为杜家子女,杜家世代对我皇忠心耿耿、丹心一片可照日月,比起小恩小惠,云意更要报答皇上的倚重之恩,自当也要以晋国之生存为重。
赵辰燮大笑了几声,他说,好,你这么说朕很满意。
说罢,便扶起她,对她说,云意,只要你与杜家对朕始终忠诚,朕便许你荣华富贵,保你杜家世代昌盛。
她微俯行屈膝礼,说,谢皇上。
但赵辰燮却始终都没碰她,他在这琉清宫,也只是听她抚琴、与她下棋,到深夜便离去。
“皇上驾到”那一声洪亮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之中。
芹儿终于放下那琉璃梳,急忙为她拂开珠帘,她仍是不急不慢来到殿门微微屈膝行礼,赵辰燮三两步便跨到殿中间的梨花木桌椅,不理会她的行李。随后叫退了所有奴才和宫女,安静到只听见烛芯燃烧的声音和呼吸声的厅中,只有他们俩。
杜云意心想,应该与那人之事脱不了关系。
赵辰燮喝了一口茶,幽幽地说,云妃,听闻朕生辰那夜里,你曾去过遇霖殿?
杜云意跪拜在地,说:回皇上,臣妾是去过,但那时是因为以前在聂国穆姑娘曾有恩于臣妾,那晚看穆姑娘献舞时气色不佳,怕其染上了病,便前去看望了片刻,臣妾万万是不敢多嘴的。
赵辰燮脸色沉重,看了那跪在地上的人好一会,才说:云妃,你要知道自己的立场与身份,朕希望你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杜云意将头更低了下去:臣妾明白,臣妾自当以此自省,不会再犯思虑不周之错。
他将茶杯搁下,起身欲走,摸了摸指上的玉扳指说道,你最好是与失火之事没有半点关系,否则朕绝不轻饶。话毕便拂袖离去,待他走远芹儿才来扶起杜云意,她才发觉自己原来也在颤抖。
自从遇霖殿失火和那位的离去,皇上就一直脾性起伏较大,心思更加难以捉摸,一向宽宏大量的人也会动不动发脾气。她总算感受到,真正的伴君如伴虎是什么感觉,在这皇宫的日子,只怕得更加的亦步亦趋,小心谨慎。
跌坐在椅子上时,杜云意仍是思绪混乱,心想,她去的时候已是十分保密,是谁在监视她或跟踪她吗?
她手中的帕子不自觉攥紧了。
窗外星繁无月,稀稀淡淡,有些隐晦。
她想,那人应该真正自由了吧。
不禁,为自己而苦笑起来。
至始至终,那个从未自由过的人应该是自己吧。
她从不怕死,她甚至在未进宫之前,只求一死,但她爹求她,为这个家族活下去,为家族之昌盛入宫。
她本以为她只是被当作一个间谍放到聂国,她本以为她为杜家去欺骗救她惜她的恩人、爱人,就已经是最大的牺牲。
但她无论怎么退让,她都必须毫无保留地奉献自己的所有,包括一生,为了杜家能在皇族中立足。
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没有人理会或者在乎她的意愿。
在意的人,已经不会属于她了。早就在那人再次苏醒之时,与她泾渭分明,划清所有恩怨。
杜云意,我救你,你骗了我,也救了我一次,此生你我恩怨已结,再见就是陌路。
那些话,字字锱铢,一遍遍地在天地之间回响,成为她所有痛苦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