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般人看来,吴凌霄可能是一个比较叛逆的人,其实不然。
她成长于一个传统的大家庭,是那种几十口人一起住大屋吃大锅饭的家庭。家人亲戚都是老师或者某方面的学者,或者是在这个自己出生成长的小镇里老实巴交地做着小生意,传统而守旧。甚至凌霄平素交游来往的,都是一些不善言辞不苟言笑的同龄人。她的骨子里,肯定是沾染了传统的气息的。
但是,她考上了大学,以无比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大学里有一句非常出名而且通用的话,既有鼓励意味,也有自我安慰的功能,那就是:“大学不是教导你学东西,而是在教导你学东西的方法。”大概每位校长和指导老师都会说这句话,每位经过大学熏陶的大学生都会背这句话。所以有人学会了读书,学会了工作,学会了立足社会;也有人学会了恋爱,学会了游戏人生,学会了腐蚀自己的生活;更有人学会了做人,有人学会了捞偏门,有人已经赚了第一桶金,辍学或休学下海了。他们开始从学校学习转变为在社会学习。他们以后也许会变成人上人,也许会变成人下人,也许庸庸碌碌或者风风火火,成一浮萍或一大树,也许此一时,也许彼一时,但这就是他们的路,学习的路。
而刚入大学懵懵懂懂乖乖巧巧只认识老师和家长的话的凌霄,认真理解并贯彻了这句话,开始学习书本以外的知识。要学习书本以外的知识,对普通的小家庭,或者不宽裕的大家庭来说,网络便是最好最快的,却也是最嘈杂的。于是凌霄同学认识了网络,认识了网络语言,通过嘈杂的网络语言所携带来的知识,认识了外面的世界,认识了不喜欢的东西,也认识了喜欢的东西。
她认识到了书本之外精彩的世界,于是她很快学会了去学习世界的精彩。她开始打扮,她换下黑色方框眼镜,打耳洞,上耳钉,烫卷发,涂口红。她很快学会了打理自己,年轻漂亮的自己。
破壳重生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开始被人追,但是她没能很快地搞懂恋爱这个复杂的课题,她也从没有过这种复杂的感觉,于是她有些惊慌。她赧红了脸庞,在网上做了很多次测试,终于确认自己不是同性恋,知道自己是正常人,想来是自己还没准备好恋爱,于是这才安心。
至于是不是无性恋者?那个比较不恶心,只要不是范性恋和双性恋,都可以接受啦。
然后她试着在一个把妹专心用心的学长面前勉强退了一步,两人开始交往。她在这个殚精竭虑的学长的教导下,学会了玩网游,学会了郊游和骑电动摩托。
她不是很喜欢网游,但是她喜欢上了行走和骑乘的感觉。
不过可惜的是,学长大人比较喜欢网游。
有一天她无聊地练着屏幕里那个小公仔的等级,突然对旁边一脸专注玩网游的学长问道:“游戏里面的风景真的存在吗?”
禽兽兼畜生地把凌霄姑娘屡屡骗进自己宿舍的该学长吃过凌霄的几次闷亏了,已经习惯两人一起的时候乖乖玩着游戏,闻言随意地回答道:“也许有吧?没看到过我哪知道?”
“看到”吗?于是爱好学习的凌霄开窍了,知道了自己最喜欢什么。她不管禽兽学长因为她分管的奶妈角色失职而惨死的惊呼声,离开了这个早已经有些厌烦的学长和宿舍。她来到了教务处,不管指导老师的好言好语和随后而来的家人的怒吼电话,办了休学手续。她把自己积攒的生活费拿了一部分出来,买了一部专业的照相机,剩下的,买了一辆自行车,连自己的行李都没要,就开始满京城地瞎逛,瞎拍。
半个月后,她学会了如何不再浪费精力,学会了正确使用照相机,学会了先看人,再看景,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风景。她认识了镜头下世界可以有的美,认识了世界的美丽,非常满足。
她学会了靠风景摄影来养活自己,在亲自赶来劝阻的,悲愤得口不择言的父亲面前,愧疚,但是腰身依然挺直、优美。
她再次丢下一切,只带了她心爱的相机,回了老家。她会遍了所有亲友,亲吻了父母姊妹,照遍了所有美景,然后她打点了一个小背包,联系了驴友,在所有人复杂的眼神中,离开家乡去了远方。
她是一个背包客,她没有凌霄的壮志,单身,自由职业者,没有固定收入,没有家庭支持。她到处行走,认识了美丽的世界,美丽的人,看到了美丽的风景。她只是一直在拍摄。
当然,她也看到了丑陋,看到了险恶,她也拍摄了下来。
她是个勇敢而友善的女子,她喜欢一切真善美。
她不是一个叛逆少女。她只是一个固执地爱上了美好和美丽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无比强烈地爱好学习的女子、爱好风景的女子、爱好独立自主的女子。
她只是个调皮地用相片记录并接受着世界的明亮,以及黑暗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