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海

真是个怪胎，整体就看这些无聊的书。”一个壮硕的女生肆意翻开千鹤的帆布袋，一边扯出几本古生物学的书籍，一边将袋子直接丢进厕所坑里。

    “咦，这是什么？我看看……”另一个吊着香烟的女生翻开古生物书籍，顿时从中抽出了一本夹着的小册子，饶有兴趣翻开。却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未知生物的构想图。

    “这什么呀，看着丑死了，成天就只会做梦。”

    “不要，还给我！”千鹤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另外的不良女生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女生直接鄙夷地抓住小册子，当着千鹤的面撕了个粉碎。

    “诺，还给你呀，哈哈。”女生挥手，千鹤苦苦做出的巨型生命体猜想构思记录就这样化作一地飘散的纸屑。

    “混蛋！”风见冲着那女生挥拳，却依旧只是击散了烟雾化作的虚假人形。

    几个不良少女化作烟雾消散，只有千鹤，眼神空洞洞地蹲在潮湿的地上，有些木讷地伸出手，去一块块细心地捡起那些在她眼中无比珍贵的纸屑。

    千鹤没有哭，宝石蓝的眸子只是微微垂着，一个人不语，显得……寂寞，无助。

    哭泣，真的有用吗？

    她的父母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温馨而幸福的迈向自己的新人生，只有她……始终在原地踏步，在没有温情的世界里一遍遍回忆，回忆记忆中已经久远到根本记不清的母亲父亲，回忆那些都不一定存在过的爱。

    风见想要帮她一起捡，可不等他触碰到千鹤，千鹤的人影再度化作烟雾消散。

    烟雾再次聚集，汇聚成新的人形。

    “啧，过来把我鞋上的小便舔干净今天就饶过你。”

    一个女生叼着烟放肆地放着狠话。

    可她眼前的千鹤却不为所动，自顾自地转过身，打算离开。

    “啧，小杰，你去给我掐死她。”女生使唤着一旁待着眼睛的瘦弱男生。

    “可是……可是，会出人命的。”男生唯唯诺诺，一副斯文的样子，却完全没有为千鹤出头的打算。

    “切，你不是喜欢她吗，正好让你来，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们要特意叫你过来，得罪我们，什么下场你也清楚。”另外几个女生也威胁着，逼得那怯懦男生一步步走了千鹤面前，真的一把掐住了千鹤的脖子。

    “千鹤，你不要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男生逐渐使劲，一边的不良少女们连声起哄，显得兴头正盛，为了讨好她们，男生的手臂继续用力。

    他很清楚，这些恶霸集团在学校的统治力，加上她们的父母多半有权有势，哪怕被他举报最终也只会不了了之。而自己如果得罪了她们，不仅会被叫人痛揍，还会被每天羞辱，就像眼前的千鹤。

    而千鹤的脸色也越来越张红，变得呼吸困难，面色愈发难看，也挣脱不开，眼看着就要接近窒息。

    “行了行了，要是给她弄死了，我们该惹上一身腥了。”一个女生还有一点理智的及时制止了。

    男生松开手，千鹤也得以喘息，身体却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意识模糊而痛苦。

    而刚刚掐她的男生此时已经远远遁走，不想再惹是非。

    “到底……哪里不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非得是我，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人群散去，只剩千鹤被几人反锁在了厕所的小隔间里。

    她的浑身都被用冷水浇湿，在这寒冬腊月中身体冻得接近乌紫色，不断颤抖着。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但是……世界并不是绝对公平正义的，有人的地方，就会存在毫无来由的恶意，这些恶意，只会滋生更多的恶意。

    这样虐待侮辱他人，对于这些内心空无一物的恶霸来说，就是他们茶余饭后的即兴节目。

    总有人……被释以无端的恶意，千鹤从来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冰冷，黑暗，绝望如同海蛇一般缠绕而来，接近窒息。

    “会……就这样死去吗？没有任何期待的，没有任何牵挂的。”那一刻，孤身一人，以往明明习惯了孤独的千鹤，却在一瞬间崩溃般抽泣地哭了起来。

    以往，她从没有哭过，因为根本没有哭诉的对象，哪怕是那些看上样貌假言喜欢她的人，也都不是有心去爱她的人。

    流泪，又能怎么样呢？能像别的孩子一样在母亲怀里嚎啕大哭吗？能靠在朋友或者爱人的肩膀上擦拭泪水吗？

    可是……这一次，明明没有人倾听，眼泪却实在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绝望……深深的绝望，仿佛要将她坠入深海，仿佛绝望在她的身上结晶般生长，将她禁锢在原地，永世孤独。

    她想到了死，可是……四周是那么阴暗，要死在这样一个连一点光都没有的漆黑角落吗？

    “真的不存在吗？光……”

    “不！是存在的！一定……”风见用力地扯掰开门锁开了门，虽然千鹤仿佛就像是没有看见他一般，可这一次，他朝着千鹤伸出了手。

    布满褪色的肉色伤痕的大手，轻轻抚在千鹤冻得有些发紫的小手上。

    风见突然想起，千鹤曾经说过……他的眼睛看起来像要哭了一样。

    正是因为自己也经历过那样的空虚，孤独，绝望，也才能看出同样的人。

    “记住……光……是存在的……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