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点点头,把杯子放下,说:“我虽然一直在查那蜘蛛的事,但也关注天狼神。就在上午的时候,我看到一头白狼往你那边去,我就知道,那是天狼神。而能引天狼神现身的,一定是雀神。”
“你是说你看到了天狼神?”
蛇神摇摇头,说:“那只是一头白狼,至于是天狼神本体,还是天狼神派出的一个替身,我无法确认。这些年来,有不少地方见到过白狼,甚至有提着镰刀的狼人,但无一不是天狼神的替身。不过这倒从侧面说明,天狼神一直在明明白白地活跃着。”
熊神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说:“雀神的传人,她叫林梦梦,不是双扇的女儿,而是双扇的孙女。”
“哦?”
“她叫林梦梦。本来是跟我们一起在打这场冰河之战,但中途好像是出了点意外,被什么人给带走了。如果你看到的白狼没问题的话,那就一定是天狼神派自己的替身,或者就是他自己,带走了林梦梦。”
“那熊神大人,你那里有没有什么与天狼神有关的记载?”
熊神摇摇头,又喝了一口。
蛇神说:“我这里倒是有一条,但也是传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说来听听。”
“有个村子,那村子里一直流传着关于死神的传说。我去打听过,他们所描述的死神,就是提着一把带有墨绿色火焰的镰刀,头上戴着兜帽看不清面目,但能看到一只狼嘴从兜帽下面伸出来。这种描述,不论怎么想,都应该是天狼神。”
“只有这些吗?”
蛇神喝了一口,继续说:“有这些就够了,我还没去那村子里问。等会咱们吃完了,去那村子里看看。”
“要不要等明儿一早再说?”
“想跟死神碰面,肯定要挑晚上去了。而且,你不担心林梦梦啊?”
蛇神把杯子高高扬起来,干了这一杯。
吃着喝着,蛇神和熊神东一句西一句说了这六十万年来的经历,不知不觉,天上的太阳就往西去了。书房的窗户不是玻璃窗,而是窗洞,里面有窗板。窗板也是和大门一样,是旋开的。现在是半开着,四周有尖的齿伸出来。从窗户向外望,能看到太阳一半已经沉了下去,雨林映着落日余晖,仿佛是一片枫林。
等酒足饭饱,蛇神就带着熊神,来到了他所说的那个山村。
蛇神没有细查过,但当他得知有这么个传说的时候,就来这个村子踩了个点,先认认地方,留等以后有机会再来。
村子离汜澜城并不很远,就在汜澜城西边的山里。但山是褶皱山,村子就被夹在这褶皱里,过去的路高高低低,而褶皱山本来就在高原上,飞也飞不了太高,蛇神自己会地遁,这些都能应付,而熊神就有点吃不消了,刚吃的东西跑到半路就都吐了。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天已经黑了,佘动川和贝卡星辛才到了那座小山村。山门映着一股子诡异的绿光,远远地立在村口。
山里的夜,静悄悄的,没有被开发的山,遍地都是大自然最原始的风味,林中啁啾,草间咕呱,全都是最纯净的天籁。
然而,临近那截然世外的山村,周围的环境越是原始,越是自然,也就越显得不自然。
出来的时候也没看时间,但月亮还在,应该不算晚。
蛇神和熊神悄悄走进村子,白熊寸步不离地跟在他们身后。
家家户户都还亮着灯,有的光线颤动,看起来像是点着类似蜡烛之类有明火的灯。
蛇神挑了一户人家,轻轻走到门前。这扇门深陷在门框里,灯照不到,月亮映不着,窗扉借不得半点余辉,就连地面的反光,也在最靠近的地方,隐没在暗影之中。
这家的灯亮着,应该是有人。蛇神轻叩门板,等了一阵,里面没有动静。于是又稍稍加重了一些,里面便传来了问话声:
“谁呀?”
这个声音有些许的沧桑,窗户上忽地晃过一个黑影,看起来是过来开门了。
蛇神隔着门回答:
“休假游玩的旅人,在这深山中迷了路,可否借宿一宿,待明日天亮即可启程,绝不叨扰。”
话音未落,里面传来了木头摩擦的声音,接着门就打开了,门里站着一个佝偻着的老头。
蛇神在看到这老头的时候吃了一惊。虽然料想这人岁数小不了,可没想到竟然老得可以用干枯来形容——虽然背着光,仍能看出头上发丝稀疏得秃着,光映着一块硕大的红斑,像是什么很难治的皮肤病。抬头纹从前额一直堆到天灵盖,而从眉毛以下,每一寸皮肤都皱缩着,干在脸上,像被风干了的腊肠。
蛇神看着,半天才回过神来,急忙说:
“老人家,那个——我们……”
话没说话才说一半,老头就不听了。转过身,往里面走,门也没关,似乎是让他们进来。
蛇神还是有些犹豫,他试着问道:“那个——”
而还没等问出来,老头在屋里说了一声:“记得把门关上。”
蛇神回头看熊神,熊神也在看他。他们就互相点了一下头,这一个点头,代表了很多意思,首先是可以进去,其次还有诸如“好奇怪”,“不对劲”,“没问题吧”之类的疑问,最后还有就是“要小心”,“提防着点”,“里头的东西不要乱动”等等。
进了房子,中间是厅,正前方有供桌,上面没有神像,但在墙上贴着一幅画,画上不是神不是人,而是一座悬崖,山体从右边上来,伸向半空,洁白的月亮衬在悬崖之后。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在悬崖最高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但画的不仔细,只是个黑色的轮廓。而就是这个轮廓,肩膀上扛着一把镰刀。
熊神跟进来,看着四周的摆设,左手边有灶台和水池,以及左边屋子的门,门关着,一条帘子垂在上半,从下半可以看出门的颜色,有些蓝,也有些绿。右手边有往右边屋子去的门,门左边立着一张叠起来的桌子,门右边是生火的炉子,看来这家人有暖气,在南方,家里能安上暖气的,实在是难得一见。
两个人正看着,右边屋里传来老头的声音:
“来,你们都进来,我还没准备休息,可以跟你们说说话。”
蛇神和熊神又互相看着点点头,意思和刚才一样。
掀了帘子走进来,右手边是炕,老头正坐在炕的另一头,歪倚着墙,叼着长杆眼袋一口一口地吧嗒着。等他们进来,老头抬起眉毛看了他们一眼,便又把目光落回烟袋锅子上,狠抽了一口,然后长长呼出去,烟从鼻孔里窜出来,拉长了又打起卷。
老头开口了:“你们都坐,能走到这里来,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头。”
蛇神笑着说:“啊,是是是,山路不太好走。”
熊神忍不住问了一句:“老人家,你见我们这样子,难道不害怕?”
“哼!”老头哼了一声,从鼻孔里喷出来两股烟,又继续道:“我什么没见过?你们应该看到外头那张画了吧?那上面画的就是死神。”
蛇神仍旧笑着,虽然没有表情,但尽量把嘴咧成笑的样子,说:“老人家,实不相瞒,我们也不是路过这里,我们是专门来问询有关死神的传说的。”
老头冷笑了一声,说:“我知道,像这种地方,能自称‘路过’的,不是神仙就是鬼怪。”
听了这话,熊神就好奇了,便问:“那,老人家,你觉得我们该是神仙还是鬼怪呢?”
老头又冷笑了一声,说:“是什么都可以,你们知道这村子的名字吗?”
蛇神说:“龟鳍村。”
老头说:“对,龟鳍村。除了我们这种本来就住在这儿的人之外,任何到这里来的,人是死人,仙是死仙,鬼也是死鬼,随便你们是什么,我都没什么兴趣。对你们感兴趣的,是死神。”
蛇神和熊神都听糊涂了,互相看看,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老头看了他们一眼,又说:
“你难道没有发现,这村道上、巷道里,一个人都没有吗?而且每家每户都亮着灯。”
老头说完又看他们一眼,他们还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老头便退着腿往墙上蹭,让身子稍稍坐高一些,然后把烟灰磕在底下的炉膛里,重新续上烟叶,一边续着一边说:
“死神是晚上出来收走灵魂的。这灯光是给死神看的信号。家里如果亮着灯,就说明一切安好,而如果谁家死了人,就要把死者的尸体放在炕上,然后用拘魂丝做灯芯,在死者头前点上。这拘魂芯烧出来的火是墨绿色的,在千家万户的煤油灯中,就像熄了灯似的,根本看不出来,而这一家活着的人,当晚只能去别人家借宿。第二天一早,如果灯芯被拿了出来,就说明死神把灵魂带走了,尸体也就可以下葬了,否则就说明死神没来,而如果灯芯烧尽了,灵魂就会从尸体中逃逸,成为这山中的一个孤魂野鬼,这样的事情死神是知道的,因此夜晚他来的时候,如果街巷里有人走动,就会被他当成是那些孤魂野鬼,一并带走。”
老头说完了,擦着火柴点上烟,继续吧嗒着。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呜咽的风声,门板也跟着哐当哐当地躁动起来。
老头也一改之前傲慢懒散的样子,猛地精神起来,压低了声音对熊神和蛇神说:“别出声,死神来了!”
蛇神和熊神便不敢出声。
风的呜咽愈发强烈,好像有无数个冤死的孤魂正在窗外哭嚎。三个人静静地坐在土炕上,煤油灯的火焰仍旧在这躁动中安静地扭捏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