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从“火口”里救出来的奴籍残档被整理好,一共两大箱送到了石榴巷小院。
秦簪迫不及待地展卷查找母亲可能存在的痕迹,怀璧也帮着看,看了一整天加一个通宵,两大箱残卷全部看过。
因为当时北舜女奴的真名并未记录在册,有的只是编号,按照喻仁提供的五个号码,秦簪怀璧浏览一遍并未发现,秦簪怕浏览太快错过了蛛丝马迹,又要接着日出继续看,被怀璧强按下来,好歹睡了一个上午。
下午继续看,仍是没有头绪。傍晚时分,小茹琬儿来了,带来一个好消息——她找到了一个老舜奴。
这名舜奴被岁月和男人摧残得不成样子,论实际年纪也不过四十五六,但看上去已像个花甲老妪,满脸干涸的皱纹,佝着腰背,披头散发像乌鸡炸了窝,破衣烂衫透着一股腐败的味道。
会面的前半程全部是她在胡吃海喝,等肚皮吃得溜圆了,一个响嗝之后,她满意地剔着黄板牙。
“说吧,你们想打听谁?但凡是教坊里的舜奴没有我零姐不认识的。”
“三十四、五十七、五十九、七十二、百零一、百零九。”秦簪对这五组数字如刻在甲骨上一般清晰。
编号一九〇的舜奴翻着白眼剔牙,吐出一粒牛肉,缓缓道:“原来你要问她们!”
秦簪心中狂喜:“您认得她们?”
零姐摇了摇头:“当年下在钟玄的舜奴超过五百,仅在教坊里的前前后后就有两百多,我编号一九〇,已是第三批投下来的了,你说的这五个号码都是在我之前便到了教坊的!”
秦簪追问:“那您认得她们么?有没有见过面说过话?”
零姐摇了摇头。
“那您刚才说的话明明就是知道呀?”
零姐又打了个饱嗝,道:“我说知道她们五个,并没说我认得她们见过她们!”
“那您是什么意思?”
零姐把身子一偏,拾起筷子又夹了一片酱牛肉强填入饱腹,却不搭理秦簪的问话。
小茹琬儿面带愠色:“我们价钱谈好了的,半数已付给了你,你要不痛快说话,后边那些银子别想要了!”
原来小茹琬儿是花了钱财找到这条线索的,秦簪不禁感激。零姐这架势摆明了是在事前要好处,没办法,自己寻母心切,哪能再心疼银子!
秦簪从怀中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摆在桌上,又觉得不够,再掏出一锭,向穷嗖嗖的零姐一推。
果然见钱眼开,零姐一划拉银锭收入囊中,开始她的讲述。
“这五个人我是真没见过,在我们第三批舜奴到之前她们已经走了,目的地是当时的赫王府,就是如今的悼王府,嘿嘿,都是可怜人,进了‘鸡鸣割头’的院子,哪里能活着出来!”
秦簪眼神一暗,心如死灰。
零姐话锋却一转:“不过呢,后来出了件事情。”
秦簪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什么事情?”
零姐一片酱牛肉入口,又不说话了。
小茹琬儿忍无可忍,霍地站起身来,呵斥道:“我已许了你许多银两,你却尽说些我本就知道的事情,若再如此糊弄人,莫说银子你一文拿不到,教坊这边也定不叫你好过!”
零姐撇了撇嘴:“说就说,凶什么凶,零姐也是为赚个棺材本,你们年轻漂亮姑娘有的是资本,还缺这十来八两的?”
小茹琬儿怒目逼视:“你敢再说一遍?你这话什么意思?”看样子她已忍了她许久了。
秦簪急忙安抚小茹琬儿,同时递给零姐又一锭银子,道:“就这么多了,请你好好说,不然就按照我妹妹说的办!”
零姐重又恢复了笑脸。
“这变故呢其实全大宁人都知道,就是赫王高耘功南征百越战殁。按照大宁的丧俗,已殁亲王的遗属是要优加抚恤的。讲道抚恤,那就要按册照录,不能被吃了空恤,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件事。”
她行为举止虽然粗俗,但讲起故事来却是文绉绉的,想必在亡舜的家乡时也算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只不过被悲惨的经历摧折糙了。
“赫王,啊不,已经是悼王了,家里大大小小夫人儿子闺女的,包括丫鬟仆人都有抚恤,他们自然有户籍可寻,偏有这么一个无籍可寻,仔细询问之下得知,这是一名舜奴。”
“要官奴的籍册只能到教坊找,官员们并非是为了给一个舜奴张罗抚恤,而是想在不吃空恤的情况下吃掉舜奴的抚恤,才会这么积极!因此专门到教坊调了一次籍册。”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红嬷嬷的残档中见不到一个有关五组数字的记录。
秦簪急问:“您可知道来找的那人编号多少?”
零姐摇摇头:“只知道这么个事,至于是几号,官员肯定不会说,知道的人估计已经死绝了吧!”
“为何?”
“办事的两名小官也不知道得罪了谁,半个月后就横死了,至于红馆的老嬷嬷,现在在棺材里躺着呢!我猜啊,八成还是悼王府下的手,谁叫他们贪心多事,非得把赫王府里私藏官奴的事情抖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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