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如山,动则燎原。
朵里家族在暗中发动政变,几乎将藏惹族一锅端了,并通过远交近攻的手段很快稳定住了百越的局势。
朵里家一朝得势,等于隔断了藏惹王派遣东出大宁的十万北征军的后路。北征军号称十万,一来为虚张声势,二来为从钟玄要钱要粮,实际人马不过五万。
五万蛮兵并不是人人都愿意远征北疆的,如今后院再次政变,亲人好友的处境都不知怎样,偏偏这时百越的密信传来,新王沙鸠未不计前嫌,愿意招讨降者,蛮兵哪个不愿意回家,五万人一下子逃了三万多,只剩下不到两万藏惹族的死忠尴尬在七祖龙山东头,进不得进,退无可退。
百越政局明面上风波渐止,实则暗流涌动。
藏惹王原是篡了沙鸠家族的位子,如今朵里家打起“匡扶正统”这个名号,一时间将沙鸠派旧臣尽数拢在麾下。
沙鸠未年龄虽才十岁,却不甘沦为朵里家的傀儡,暗地里一点一滴地布置自己的小心思。
朵里诛颖受尽了藏惹王的欺凌,将能杀的藏惹族人尽数诛戮,只留下大宁长公主高青农不杀。他不杀高青农却又公私两方面的考虑。
于公,高青农乃是大宁长公主,黄龙帝高阚的亲闺女,永贞帝高荼的亲姑姑,她的安危关系着百越与大宁的战与和。
于私,高青农生得直如画里的仙子一般,难怪藏惹王美其名为“紫金仙子”,朵里诛颖自然一万个看不厌,早在政变当晚便将她收入府中。
高青农也是苦命之人,原配夫君沙鸠韶被藏惹王逼迫服毒自尽,为照顾年幼的孩子,她不得不忍辱偷生,耻辱地嫁给了油腻龌龊的藏惹王。藏惹王好色,夜夜酗酒寻欢,喝醉了就对她任意打骂,薄命人也不知在深夜里泪湿了多少枕头。
她先前发善心劝藏惹王延迟处决朵里诛颖,倒不图什么回报,只是为个心安,结果倒好,东郭先生救了狼。
朵里诛颖非但不感念她的救命恩情,更比藏惹王荒淫邪耻不知多少。
绝望之下,高青农本想一死了之,难耐幼子无辜,母亲这一远去,还有谁能照料他周全。
钟玄已然变了天,自己的母亲虽名为太皇太后,却半分消息都得不到,是生是死完全不知道。郑聪把持朝政,唯恐皇室宗族摄政,自己的孩儿虽是先帝外孙,他一样防贼一般防着自己娘俩儿,有家而不能回,只能在百越的乱局中苦苦挣扎。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高青农原是绵柔的性子,几番折腾下来,护子之心愈磨愈强,暗地里也开始充实自己的党羽。
刚脊政变后满月,朵里诛颖在界北秘密会见秦三友。
秦三友自忖有能力有胆魄,早已厌倦了秦无伤密不透风的的管制,暗中伺机夺权。
秦无伤使南缔盟乃是天赐的良机,秦三友一方面在蠲州布置政变,一方面连络朵里诛颖,共同定计诬陷秦无伤。
事发后,百越的复仇大军直逼蠲州边境,秦三友借外部的压力一举夺权成功,将秦无伤的亲信一网打尽,尽数交给百越,并暗中朝贡百越三年军费换取义父的项上人头。
秦无伤的亲信拼死护佑他家人,无奈乱军下最终只救出秦佩璿送到了霄冠山。秦无伤大怒吐血,下定决心北上归附靖王,借兵诛杀秦三友。
朵里芍茵解救弟弟的计划圆满完成,一边服侍重伤的母亲,一边忙着重建天外天谷,为鸿吉婆婆建衣冠冢,一直从正月底忙到三月初,诸事已毕,辞别了母亲,与朵里诛颖约定好除靖的复仇大计,便准备北上木鳖城。
刚脊大清洗时,藏惹王择选的贤士多数遭殃,死的死逃的逃,王因然特别嘱咐过要将常余保护起来,是以他、蒯大、竹声还有怀璧都有惊无险。
盛极一时的招贤纳士气象一去不复返,贤士们早已作鸟兽散,只留下常余四人孤零零地软禁在客馆。
常余担心秦簪,每逢晴夜便观星占卜,卜测出秦簪有难先是一惊,而后测出有惊无险方才稍稍放心,一颗心却全牵挂在她身上,定好了秦簪所向的方位,一旦自己解禁,立刻便东去寻找。
落日余晖燃着了西天的长云,层层叠叠好似金碧辉煌的宫殿。归鸟稀稀落落,搭载着迟迟不肯离去的亡魂去向最后往生的时刻。
常余独自站在院中任晚照洗洒,静静等待着昨夜预测的“我有嘉宾”。
听听大门处有轻微声响,他转过头去,见王因然又换作在大宁时的飘逸打扮,素色长裙被晚霞映出淡粉颜色,清丽的脸上似乎毫无波澜,只衣角不知在哪里蹭了些灰,原本澄澈的眼神也已不是初识时那般模样了。
“你来晚了!”常余仍是眺望晚霞。
王因然一愣,随即打趣道:“不晚,我来吃晚饭,正好时辰。”
常余指指她衣角上的灰,王因然弹指掸了两掸。“洗不掉,这是我最喜欢的长裙,以后怕是再难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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