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那样薛家的公子薛蟠为上丫鬟,喝命手下豪奴将一个小乡绅之子殴打致死,而后便拍拍屁股走人了。小乡绅的家人告了一年的状没人敢管,最后被贾雨村糊涂判断了此案,杀人凶手薛蟠此刻就在荣国府里逍遥呢。
想那贾雨村当日看着他是个好的,满嘴的圣人之言、忠义之道,没想到不过几年官场的浸染,如今竟变得这么样。
突觉自己想的太远了,黛玉甩甩头,拉回思绪。
郑莉华正殷切的看着她。
听说郑莉华费了一筐子的纸,她的第一长大是暴殄天物。虽如此,心里还是很感动的,毕竟,郑莉华是真正的将她当闺蜜当朋友不是么。无关身份,无关其他,只是她这个人。
这小妮子的真挚,总能不动声色的戳到人肺腑里去,让人无端有落泪的冲动。
这也是扬州城那么多上赶着跟她做手帕交的女孩儿,她只拿郑莉华另眼相看的原因。
“林姐姐,你怎的不给我回信?”
问出这句话,郑莉华才突然觉得自己是白问的,不觉笑了。从扬州到京城迢迢千里,送封信都得一两个月,有这时间,赶都赶到了,倒没有那个必要了。
慧儿笑道:“郑姑娘,我们姑娘时常惦记着你呢。你离开扬州时留下的那些‘宝贝’,我们姑娘都给你带来了。”她着重说了“宝贝”二字,看着郑莉华笑。
黛玉看了慧儿一眼,暗道,最近过得遂心,连慧儿也风趣了不少呢。
“可是真的?”郑莉华看着黛玉,满眼的不可置信。
“不信?”黛玉挑眉。
“信,信,我信!”郑莉华连连点头。
黛玉笑道:“我们刚来,行李都堆在一处,这会子要找也是找不到的。等过几日,东西都收拾利索了,你的那些东西,我让人给你送府里去。”
“不不,不不不不不……”郑莉华连连摆手,头摇的拨浪鼓似的,“那些东西我都已经给了林姐姐,自然就是林姐姐的了,怎么能再要回来,我娘也要说我的。”
“你不说都是你的宝贝么?”黛玉揶揄。
“宝贝也不行!”郑莉华嘟囔,“我没那么大的脸……”
黛玉忍不住“嗤”的一笑,“甲之□□乙之蜜糖,你喜欢的也不见得别人就喜欢,既然是你的爱物,我自然是要还给你的。不然白放在我这,也没有人把玩,岂不是糟蹋了?正经你带回去,令堂若是责备,你就说我非要你带回去的,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的。”
“懂么?”黛玉挑挑眉。
郑莉华点头,郑重,“懂!”
“横竖什么都推给你便是!”她又加了一句。
黛玉愣了一愣,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不由又笑了。这郑莉华啊,总是逗趣逗的很无辜,让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林姐姐,你家可真大,比在扬州城的还大!”
郑莉华眨着眼道。
大?能不大么。原本的公主府规模就不小,林家几代先祖又扩建了些。大还倒在其次,关键期景致好,既有江南水乡的温柔惬意,又不失北方的雄浑壮阔。刚想到这里,便听郑莉华接着道,“景儿也好,我来的时候路过花园子,倒把我吓了一跳,花园子那样的大,有假山,有流水,还有观景台、荷花池,只一个花园子,比我们俩整个宅子都大呢!我也逛过江南的许多园林,那些大盐商们有钱吧,都说他们的宅子雕梁画栋,如何如何精美,依我看,倒不如这里。”
黛玉道:“这可是夸张了,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
“不夸张不夸张,我是实事求是。”
黛玉道:“你若去那侯门公府,还有那王府里看看,就知道这不算什么了。”
多大的官住什么宅子,用什么规制,朝廷都是有规定的。士农工商,商属末流,商人极其后代属商籍,受到种种的限制。那些盐商们即使再有钱,哪怕用金山银山堆砌房舍呢,终究不能逾制。就像哪怕是家资巨富,商人家的女人们却不能穿鲜艳的衣裳,不能带华贵的珠宝首饰,其子孙后代不能参加科举一般。
所以哪怕他们布置的再华美,终究规制有限,看起来不够大气。
似林家这样的规模,在京城委实算不上大,连荣国府宁国府都比不上,更别说王府了。也就郑莉华打小跟着父亲在地方上为官,没有见过大的世面,才会也样觉得。换了任何一个在京城长大的大家闺秀,都不会这样大惊小怪。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公、侯、王府守卫森严,我是没机会进去的。”
“以后的事,谁说的定呢。”
郑莉华在林府吃了午饭,待到了日头西沉才动身离开。临走还不忘拉着黛玉嘱咐,说什么是时候有空了,一定要去看她,还留了自己家的地址。
黛玉命亲自送她出了仪门,又命两个媳妇送到大门在才罢。
行李差不多清点完了,总写了一个单子呈给黛玉。黛玉接了单子,屏退了众丫鬟,一个人在内室的美人靠上看。看着看着,又想起周航,分别了将近两个月,她只知道他如今住在义父的王府里,别的事竟一概不知。
郑莉华还知道来看看自己呢,如何他竟连个影儿也没有的?
不过转念一想,郑莉华来瞧自己是正常的,周航是个外男,便是他过来了,进的了府门,也不是那么容易能跟自己见上的。她又忧心周航的身份,圣上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大个儿子,没有个合理的说法,也不能服众。况且太上皇健在,也不是什么都是圣上说了算的。
听爹爹说,圣上这次诏周航进京,便是要名正言顺的认了他。
只是具体如何操作,她不知道。
想着黛玉从美人靠上起来,到床头边坐下,低头取出放置在床头的一个紫檀木的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块莹润如月华的羊脂美玉来。美玉宽约半尺,雕的是小猫扑蝶的画面,雕工可以看得出来是极好的,小猫的神态、眉眼、歪着头的表情,都十分的到位,就连蝴蝶也是活灵活现,,似是活的一般。
那玉原是李旭送给她的,她请爹爹找了能干的匠人,精雕细琢这幅猫扑蝶的形象。
玉雕中的猫便是照着周航的样子雕刻的,黛玉亲自画的图纸。
慢工出细活,一直雕了大半年,他们临走的前一天才完工。黛玉还怕离开扬州前雕不完呢,当时想,实在不行,就几个人在扬州城等着,等雕好了一块带着进京。没想到事有凑巧,就在他们出发的前一天,那匠人可巧雕好了,派人送了来。
果然不愧是扬州城出名的雕刻匠人,成品比黛玉想象的还要好。黛玉喜不自胜,拿在手里把玩了大半天,亲自去库房找了紫檀木的匣子装了。没敢跟行李放在一处,怕路上颠簸碰了或是摔了,而是随身带着,跟自己的妆奁在一处。
摸摸头上的羊脂玉簪子,黛玉觉得心里似有一股暖流经过。
这跟簪子跟那玉雕出自同一块玉,是雕刻剩下的边角料。
想着自己头上的簪子和周航形象的小猫本是同源,心里似有几分雀跃,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也想不通,她却没兴致细究。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现在便是明白了也是徒增烦恼,该明白的时候,不用细究,自然就明白了。
终究黛玉还是年小,没想那么多,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想不通也不纠结。
可能还是旅途劳顿,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不知不觉,黛玉竟倒在床上睡着了。紫鹃在外间喊了一声,见黛玉没有回应,进来一瞧,见黛玉躺在床上睡着了。黛玉觉轻,有点声音就容易醒。紫鹃不敢惊动,想着现在虽已进了初秋,天气倒还不怎么凉,黛玉又穿着大衣裳,料也冻不着,便蹑手蹑脚放下帐幔,慢慢的走出去,告诫众人姑娘正睡觉呢,都小声着点,别惊动了姑娘。
黛玉睡得很是香甜,抱着玉雕的小猫,嘴角微微翘起。
睡梦中她和周航正在一片花海里奔跑,比当初周航给她过生日的那个花海还要大,里面的鲜花种类比那还要多,花也来的比那鲜艳。不是大红玫瑰的那种艳媚,而是菊花海棠兰花的清幽淡雅。
其实黛玉并不很喜欢玫瑰花,只觉得过于浓艳,过于灿烂,有一种盛极而衰的感觉。
她就喜欢那种淡淡的,清新的,充满生命力的花。
哪怕是野花,只要活着,都是美的。
二人在绿草中奔跑,在花海中追逐,赤着脚,放肆的,毫无顾忌的……
天是那么的蓝,水是那么的清,天空中还挂着一弯七彩的霞光,嫩草刮挠着脚心,微风吹的人发丝凌乱,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扫了扫自己的脚腕,黛玉享受的嘻嘻笑,低头一看,是一只棕色的小猫,跟周航的猫身双生兄弟似的,简直一模一样。
黛玉指着周航笑,笑着笑着就醒了。
往脚踝那一看,是有一只小猫,只是不是棕色的小猫,跟周航的猫身长得也不像。
“鱼丸,你又调皮!”黛玉笑道。
“喵~”大黑猫懒洋洋的叫了一声,尾巴一甩,从身子后面勾出一个q版的卡通小人。
知道是周航给自己送信,黛玉忙伸手接过。
周航不在,没法从空间里取东西,少了灵泉水的供应,大黑猫又不适应路上的颠簸,饭也吃的少了,这会子有些没精打采的。
因为距离遥远,小人从靖王府跑到林府,再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探查,最终找到林黛玉,几乎耗尽了全部的法力,此刻站也站不住,软塌塌的瘫在黛玉手上。
黛玉遣大黑猫去门口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自己将法力积蓄在指尖,一点一点的往往小人里续,过了一会儿,小人摇摇晃晃的起来,歪着头愣了片刻,似乎才忆起自己的使命。在黛玉手中蹦了几下,小人笑嘻嘻的开口。
“小玉儿,可想我了?我可想你了……”
听到这,黛玉已经觉得脸颊火辣辣烧了起来。后面周航大概给他讲了这一个多月的经历,说他乘快马日夜兼程,三日就赶到了京城,代价是两边的大腿都磨破了,疼了好几天。他刚到京城,皇叔李旭便将他接到了王府,那天夜里,皇帝老爹踏着月亮来看他,提出要和他抵足而眠,被他以向来都是一个人睡的破借口拒绝了。
十五那天,皇帝老爹大半夜提着桂花酒来找他,拉着他看月亮看星星喝酒聊人生,喝到尽兴处,皇帝老爹说以后这大好江山就传给他了。他当时也醉了,直接就说,这劳心劳力又不落好的活儿他不干,甚至他认不认他,他都不在意,只要给他个合法身份,他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
接过,被当今天子指着鼻子骂了一顿,说他没出息。
他跟皇帝顶了起来,好好的月圆之夜,父子俩差点打的鼻青脸肿,被他的皇叔黛玉的义父强行拉开了。
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事,黛玉听得心跟着一上一下的,说到好笑处也跟着笑。当然,没什么悲痛伤心的事,便是有,周航也不会告诉黛玉。
最后周航还给林黛玉讲了一个笑话,说是他新想出来的。为了试验是不是真的好笑,他给王府里的许多人都讲过了,大家一致赞同是听过的最搞笑的笑话。
从字里行间和说话的语气中,黛玉猜到周航过得不错,很是潇洒自得。
自修了真,黛玉周航二人便将那俗世中的功名利禄看的淡了。修真到最后便是超脱生死,超脱凡尘,那些俗世的功名利禄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的值得放弃一切去追逐,在他们看来,却狗屁都不是。
周航从前想着建功立业,也不是为了自己享受,为的是配的上黛玉,能护着黛玉一生罢了。现在,林如海已经默认他跟黛玉在一起,而且他们二人都修了真,以后自然有自保的能力,其他的便不重要了。
黛玉也并不想周航当皇帝。那个位置看着高高在上不假,但高处不胜寒,只有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艰辛。周航若是想坐,她自然支持,周航若没那个心,她也觉得很好。
虽然如此,到底受从小的教育影响,黛玉觉得周航这么跟皇帝没大没小的,委实不妥。人都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皇帝现在宠着他,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皇帝并不是就他一个儿子,可能以后还会有新的皇子出生,一旦他哪天厌恶了周航,这些可都是他欺君罔上的罪证,够圈禁一百次了。
之所以说是圈进而不是杀头,是因为皇子们犯罪,除非是谋逆弑君的大罪,一般是不杀头的。
想着黛玉开匣子拿出自己的小人,义正言辞的说了一通话。
掐诀收了法力,小人便如活了一般,一溜烟从门缝儿里钻了出去。
黛玉的境界比周航高些,法力自然也更充沛,小人到了靖王府周航的房里,还是活蹦乱跳,滔滔有声。
“君不知分桃之典故乎?弥子瑕有宠于卫灵公,一日,君臣二人共游果园,弥子食桃而甘,未尽,遂以其半遗君。灵公食而甘之,曰:‘爱我哉!忘其口味以啖寡人。’后来弥子色衰爱弛,灵公便拿此说事,责怪道:‘是曾啖我以余桃!’。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可见世人大都如此。周航哥哥,如今圣上虽宠你乃失而复得之子,你也要有所收敛才是,莫要重蹈弥子瑕之覆辙啊!”
君主喜欢你,自然你做什么都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一旦厌恶了你,对的也成错的了,更何况原本就是不该的?
听到这周航不由笑了,暗道古人受礼教束缚,怕是都会这么想。
历史已经证明黛玉的担心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可要他每日笑脸相迎,巴着皇帝,他做不到。想起自己老妈受过的那些苦,他就觉得自己这么对皇帝,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若不是看在老妈还对他有情的面子上,他根本就不会认这个爹。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他儿子,他能把他怎么着,杀了他么?
虽这么想,给黛玉回话可不能这么说。
仔细斟酌了斟酌,周航拿出虚心受教的态度,录了一段十分有诚意的悔过之语,保证自己以后一定小心,再不做什么以下犯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