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
咕咕……
咕咕咕……
我快饿疯了!
扳指一算,我在这片深山老林里,已经足足晃荡了三天三夜,愣是找不到离开的路。
刚开始的时候,倒是摘过几颗不知名的果子吃,结果肚子疼得死去活来。
挺过来之后,就再也不敢乱吃东西,一直撑到现在……
啧啧……啧啧……(咀嚼的声音)
我瞥了一眼在旁大快朵颐的小黑,叹气道:“你饿了能吃草,我饿了,又该吃什么呢……”
说完,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小黑眨眨眼,突然嘶鸣一声,脱缰飞奔。
“喂,我又没说要吃你,跑什么跑……”
我扶树勉强站起,拖着脚去追。
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更何况,我这只能算是一条半的腿呢。
转眼间,已经不见小黑的踪影。
山林莽莽,没有马,单靠我这一条半的腿,走得出去么?
吾命休矣!
挣扎着又走了一段路。
前方,突然传来马匹嘶鸣的声音。
还不止一匹!
小黑,敢情你是撩妹去了?
我急奔几步,跌跌撞撞地爬上一座小土丘——阳光灿烂,山风扑面,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条宽敞大道。
一辆接一辆的马车,正首尾衔接地行走在这条大道上。
看情形,这是一队规模颇大的行商。
领头人是一名硬朗汉子,他胯下的母马(我猜的)正被小黑纠缠着,导致整条车队都瘫痪了。
“吁,小心翻车!”
“哪里来的疯马?”
“把它收拾了,别在这里碍事。”
“好,好,今晚有肉菜咯……”
“放开那匹母马!”我见势头不对,大喝一声,犹如猛虎下山,扑到车队前,一把扯住小黑的缰绳,装腔作势地抽打几下:“你这混小子,有异性没人性是吧?实力撩妹是吧?饱暖思那个什么了是吧……”
再看看车队的人,一个个脸色不善。
噌!噌!噌!
几把明晃晃的腰刀已经架在我脖子边。
“干什么的?”
“啊,我是路过的干活……”我赔笑道。
“路过?我看是山贼的探马吧?”
“光天化日,哪来的山贼?”我赶紧道,“天下无贼!”
“满嘴黑话,还敢说不是山贼!”
刀刃贴着我的脖子划过,凉意引起一片鸡皮疙瘩。
“停!”领头的硬朗汉子突然道,“别吓坏小孩子。”
刀刃又收了回去。
“东家。”一名保镖道,“这个小乞丐很可疑啊。”
没错,他们说的小乞丐就是我。
经过这些天的攀山涉水、餐风露宿,我已经蓬头垢脸,一身衣衫破烂得可以用来筛豆子。
唉,好不容易学会了一身武功,还想着能纵横个江湖什么的,结果连一片山林都走不出去。
真是丢人丢到家!
“你也说是小乞丐了,小乞丐能搞得出什么乱子?”硬朗汉子摇头道,“让他过来,我有话问他。”
保镖们让开一条道。
“我真的只是路过……”我苦着脸说。
“就是路过才想问你。”硬朗汉子神秘一笑,“你在山里,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我偏着头想了一会,“要怎样才算奇怪?”
“你觉得奇怪,就是奇怪。”硬朗汉子道。
“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件怪事……”我脑海里闪过一些影像。
“是什么?”硬朗汉子一脸关切地问。
“我……哎呀……”我腿一软,歪倒在地。
“怎么了?”硬朗汉子急道,“老坳!”
一个老头闻声走来,搭着我的手腕听了听脉象:“他是脾虚气弱,肝火下滞,五内不调,肠风郁结……”
“说重点。”硬朗汉子道。
“饿坏了。”老头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病呢,肚子饿还不好办?”
硬朗汉子一挥手,马上有人递来干粮和水。
一看到吃的,我的手脚马上恢复了力气,一把抢过干粮,大口大口嚼起来。
哎呀,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垃圾食品。
看,里面还混着树叶子……
等等,这是喂马用的秣丸吧?
小黑流着口水望住我。
去去去,秣丸也没你份。
当过几年乞丐,真的什么都看开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硬朗汉子皱眉道,“换点好吃的来。”
“不用。”我阻止他,“吃马食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马是我的好朋友。”
话音未落,小黑好感度增加一百(并没有)。
“你们瞧瞧,人家多会说话。”硬朗汉子把我扶起来,“你不要疑心,我们只是普通商人,因为听过这座山的传闻,又碰巧遇到你,才想问一问……”
普通商人?
我瞥一眼他们的车队——每一辆板车上都载着一个大木箱,箱子缝隙处全部以布条密封,再用绳索绑死。
你们比我还可疑啊。
“那你先说说,这座山有什么传闻?”我咽下一口秣丸,补充道:“我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这座山叫凤影山。”硬朗汉子道,“我做买卖,每年都会经过这里两次。听山下的村民说,山里有狐女,会招独自进山的人作女婿。”
“狐狸招亲?”我一口没咬住,半截秣丸掉地上。“原来大叔你是这种癖好……”
“我当然不是想招亲。”硬朗汉子憨笑道(那你脸红什么?)。
接下来,硬朗汉子为我讲述了他从村民那里听来的故事:
事情发生的年代,已经没法考证,只知道那时候还是用木锄来耕地(现在改用犁了)。
村里有一个姓赵的猎户,由于养的狗走丢了,他连夜进山寻找。
这一去,就是十多年。
夜晚的山林,危险多得十只手都算不过来,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山里了。
正当村民们快要遗忘他的时候,某一天,赵猎户居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赵猎户告诉村民,那天晚上,自己在山里遇到了一条身穿白衣的送亲队伍,队伍里所有人都带着面具,看起来十分诡异。
他心中好奇,于是偷偷混进送亲队伍,一路进入山林深处,最后来到了一座宽敞豪华的宅邸。
新娘子下轿,和新郎官拜堂,饮宴,送入洞房……
一整套流程,赵猎户都在尾随跟踪(太可怕了)。
到了最后,正当他准备听房的时候,房门突然洞开,新郎官一脸怒气地望着他。
局面,瞬间变得不可收拾!
……
就在新房外面,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新郎官看起来瘦弱,手劲却很大,斗了几个回合,赵猎户一咬牙,拔出随身尖刀把新郎官给捅死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赵猎户目瞪口呆:只见新郎官的身体像漏水的皮囊般迅速瘪凹下去,只一眨眼,已经化作一条鲜血淋漓的锦毛狐尸。
没想到会搞出‘狐’命,赵猎户顿时慌了神,转身便逃。
“杀了我的相公,还想一走了之?”
四周烟雾弥漫,新娘凌空飘起,盖头的红布掉落,露出一张毛绒绒的尖脸,脖子以下却还是婀娜多姿的女性身体。
狐狸新娘越逼越近,越逼越近……
“你……你别过来……啊……”
从此!
两个人(狐)便过上了没羞没躁的幸福生活……
啊?
我摸摸额头。
“没错。”硬朗汉子道,“在这之后,赵猎户就代替了那位新郎官,和狐狸新娘一起生活十多年,据说还生了好几个孩子。”
“果然不能一走了之啊……”我感叹道,“大叔,你好像很羡慕的样子?”
“兽头人身什么的,也就当成故事乐呵乐呵。”硬朗汉子憨笑道(喂,你分明又脸红了啊)。
现在的人口味究竟是怎么了?
“总之,重点在于后来的发展。”硬朗汉子正色道,“十多年后,赵猎户趁着狐狸们不注意,打包几件器物逃了出来——那几件器物,至今还留在那条村子里。”
“那么关键就在这几件器物?”我问。
“没错。”硬朗汉子道,“我研究过,那几样都是秦汉时代的古物,价值不菲。如果这个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话,真相有可能是这样——赵猎户在山里发现了古代的遗迹或是坟墓,他把东西盗走变卖,在外界过起了花天酒地的生活;直到十年后,他惹到某些麻烦,才回村里避祸,没想到第二天……”
“第二天怎么了?”我追问。
“第二天,赵猎户被发现吊死在窗口边。”硬朗汉子道,“他的死相十分诡异,完全就是一副跪着低头认罪的模样。村民们都说,他是被狐狸杀死的。从此之后,别说单独一人,就算连群结队,夜里也没人敢进山了。”
“说不定是那些村民干的呢。”我突然道,“村民杀人夺宝,又把现场布置得好像狐狸复仇一样,来堵住外人的嘴。”
“原来还有这种可能,我还真没想过……”硬朗汉子沉吟道,“小兄弟,你很聪明,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原来这汉子姓徐名浪,江洲人氏,家中世代行商。
一句话:土豪!
人一有钱,难免兴起各种各样的的嗜好;不过徐浪这人比较特别,不喜欢声色犬马,就爱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民间传说,然后编辑成册,印刊出版。
我和徐浪聊了一会,他又问:“那你刚才说,在山里遇到的怪事是……”
“说是怪事,也有可能是我眼花,甚至是做梦。”我皱眉道。
回想当时的情形,确实很梦幻。
那是我在山里的第二天,由于一直找不到出路,心里难免有些泄气,再加上又饿又累,就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坐下来休息。
没想到一放松,我居然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我才猛地睁开眼睛。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叶,斑斑点点洒落地面,使整座山林沐浴在一片奇异的银色光辉之中。
也许是夜晚太过寂静,那水声显得格外清晰,似乎就在不远处。
我的喉咙早就干得要冒烟,一听到水声,哪里还坐得住,拄着竹杆急急忙忙的往声响方向跑去。
但离水声越近,我就越觉得不对劲。
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有人在洗澡?
难道这深山老林的,还能有美女出浴?
心里存着疑虑,我当即放缓了脚步,攀着一块山石,慢慢往另一侧探头……
原来那是一座两、三丈高的小瀑布,水流潺潺,顺势注入一潭清池。
那水潭也不过数丈方圆,此刻映照着粼粼波光,晃眼之余,更令人有种置身于仙境的微妙错觉。
我眯着眼睛细看——就在瀑布正下方,居然有一道白色人影在嬉水!
没错,那既不是黑影,也不是光照下的人类,而是一道轮廓略模糊的银白色人类影子。
难道是眼花?
我揉一揉眼睛,再看时,人影已经消失无踪。
该不会是山精鬼怪吧?
我感到脊背一股寒意咕嘟嘟往上冒,水也顾不上喝了,转身撒丫子就跑……
“后来呢?”徐浪关切地问。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我摇摇头,“没有鬼怪来找我,也没有别的什么怪事发生;我就继续在山林里晃悠,直到遇见你们……”
“老坳,你怎么看?”徐浪问那个给我把脉的老头。
“人饿肚子的时候,很容易产生幻觉。”老坳摇头晃脑道。
“我觉得嘛……”一个年轻的保镖道,“说不定山里住着一个隐世高人,那个洗澡的白影,可能是那个高人,也可能是高人的弟子……”
“废话,哪有这么多世外高人?”一个中年镖师道,“深山老林的,就算遇到几个鬼怪,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对吧。”
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了,我只管躲在一旁吃东西。
由于和徐浪搞好了关系,干粮已经从秣丸升级为牛肉干和白馒头,还有一竹筒的淡酒。
突然间,徐浪用力一拍大腿:“好,我决定了,我们去那座瀑布看一看。”
“那是偶尔遇上的,我可没法给你带路。”看到徐浪炽热的眼光,我赶紧道。
“没关系,人在迷路的时候,通常会在一个地方绕圈圈。”徐浪道,“所以我猜,你这几天走的距离并不远。我们就在这附近花半天时间搜索一下,能找到最好,找不到拉倒。”
说走就走,徐浪让保镖把货车赶到阴凉的地方歇着,自己只带几个人上路。
我,当然是其中一个。
……
一行五人,高高低低地跋涉在莽莽山林中。
除了我和徐浪之外,其余三人分别是:懂医术的帐房先生老坳,擅长爬树的年轻趟子手李竖,武艺高超的中年镖师张横。
我们的目标,自然就是那座出现过诡异白影的小瀑布。
“怎么样,觉不觉得眼熟?”徐浪问我。
“我看哪都觉得眼熟。”我摇头道,“可仔细一看,又好像全不认得……”
“这还用说。”李竖笑道,“你要能认得出来,还会迷路?”
“所以我早就说过,我实在没法给你们带路啊。”我两手一摊。
“带你来,主要是确认目标。”徐浪却道,“带路,是李竖的工作。”
“你对这个地方很熟?”我问李竖。
“只是跟着商队经过几次。”李竖道,“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地势——瀑布也好,溪水也好,都有一定的地势走向,只要明白其中窍门,找到你说的那座瀑布不算什么难事。”
这么神奇?我半信半疑。
“别看小李子没比你大几岁,他家几代都是打井人,寻水脉、认地势是家传的本事。”张横乐呵呵道。
说是这么说,可走到我脚都酸了,却连瀑布的水沫子也见不到一星半点。
“东家,差不多该回去了。”看看天色,老坳哑声提醒道。
“再等一等。”李竖急奔几步,蹿上一棵参天巨木,攀住树枝往远处眺望。
“看到了?”我仰着头,大声问。
“没有。”李竖大摇其头,“这地势完全不对,如果真有瀑布,应该在更远的地方。”
难道不止那白影,连整座瀑布都只是我的梦中幻境?
“看来是我猜错了。”徐浪皱眉道,“你已经走了太远的路,这座山林少说也有几百里方圆,想找到那座瀑布确实是大海捞针……”
正当所有人都兴致阑珊,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小黑却打着嚊儿,猛地刨地。
看到这个情形,我眼前陡然一亮。大喊:“找到了!”
“什么?”其余人疑惑地望着我。
“我的马很喜欢吃林子里一种草。”我摸着小黑的鬓毛,“不过这种草很少见,我只在遇到瀑布之前和之后有见过。”
“草哪里不能长?”张横却道,“就算这里有那种草,也不一定就是瀑布附近。”
“问题是,小黑在这边刨了半天,始终找不到那种草。”我扬眉道,“只因为——那些草早就被它自己吃掉了——这里,就是我之前来过的地方!”
“你认错了吧。”李竖道,“这个地势,附近根本不可能有瀑布。”
“有没有瀑布我不敢肯定。”我说,“可在遇上瀑布之前,我确实经过了这个地方。”
“这么说……”李竖的眼睛迅速转动,“除非……是浪卷山?”
“什么山?”徐浪奇道。
“跟我来!”李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左右张望,选了一个方向一直走。
我们随后跟上。
地势逐渐升高,但紧接着,又开始缓缓下降。
最后,李竖在一片悬崖边缘停了下来。
说是悬崖,应该不会太高,因为隔空望过去,能够看到摇曳的树梢。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在悬崖边眺望,所有人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怎么回事?
我好奇的探头张望。
只见悬崖下方,林木苍莽、山丘起伏,赫然又是另外一片山林。
如果讲得直白一点,那我们脚下的土地,其实是‘二楼’,脚下的那片山林,则是‘一楼’。
而那座小型瀑布,就在‘一楼’。
位于‘一楼’的东西,我们却一直在‘二楼’寻找,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所谓浪卷山,其实就是一座大山的山体往一旁倾侧,斜斜包住一座小山。”李竖比划着手势。“就像后浪盖过前浪……”
我们绕了很大一个圈,才下到‘一楼’。
那天夜里遇到的小瀑布,此刻就在眼前。
头顶,灰蒙蒙的山体延伸成一个十分夸张的角度,犹如乌云盖顶,却偏偏不会倒塌,给人一种莫大的压迫感。
那天晚上,由于月光是从另外一个方向射入,再加上瀑布声的吸引,我完全没注意到这里的地形竟如此奇特。
“这个瀑布,也没什么特别嘛。”李竖说道。
“瀑布是没什么特别。”老坳道,“可既然瀑布是真的,那么小哥看到的那个白影,应该也是真的咯。”
听老坳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毛毛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附近窥侯一般。
“在下徐浪。”徐浪抱拳,对着瀑布高声道,“偶经宝地,权且歇息,如有得罪,望告示之。”
他的意思,是告诉可能存在的‘世外高人’:我到你的地盘玩一玩,如果你不高兴,说一声我马上就走,千万别动粗。
徐浪的声音混着瀑布声,在山野间久久回荡。
并没有人搭理。
“不是高人,那肯定就是鬼怪了。”张横说道。
他好像还挺高兴的样子。
“别乱说话。”徐浪压低声音道,“不出声不代表没人,大家都小心点。”
说完,他就带头往瀑布走去。
瀑布下方的潭子十分清澈,能够看到几尾银白色大鱼在水中游荡。
“看起来还挺好吃。”我流口水道,“这是什么鱼?”
走近了,才发现那些不知名的大鱼鳞片泛白,腹部却黑如墨汁。
“这种鱼还真没见过……”徐浪在潭边蹲下来。
“你们瞧。”李竖突然伸手一指,“有鱼游到瀑布里面去了!”
果然,等我细看的时候,又一条大鱼甩着尾巴,消失在倒挂的水帘之下。
由于整座瀑布都被山体阴影笼罩着,水帘内侧黑黝黝的看不清楚——原来那不是因为光线黯淡,而是里面根本就藏着一座洞穴!
“难道洞里有人?”李竖嘀咕道。
“也可能是别的东西。”张横接道。
“走,我们探险去。”徐浪兴致勃勃地脱鞋下水。
“大伙小心点……”老坳连忙道。
我跟在众人身后,趟着齐腰深的水往瀑布走。
潭水颇为冷冽。
低着头冲过水帘,再睁大眼睛一看:哈哈,所有人都成了落汤鸡,脱鞋、扎衣服的功夫全都白费了。
水声稀哗,一道狭长型的洞口就在眼前,往外冒着丝丝寒气。
徐浪拿出一根制作得十分精致的火把,用火折子点燃了:“跟我来。”
我们鱼贯而入。
张横先上、李竖和我紧跟,老坳的动作比较慢,走在最后。
洞内积水挺深,能够浸到我的膝盖。
走了几步,还没等我看清山洞里的情况,就听到身后的老坳尖叫一声:“鬼啊!”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徐浪回头问:“什么鬼?”
老坳打着哆嗦:“白……白……是白色的鬼影!”
……
白色鬼影!
我心中一惊,眯着眼睛四下里张望,却没有任何发现。
“哪?在哪?”李竖急问。
“老坳,你不是老眼昏花了吧。”张横皱眉道。
很明显,其他人也没看到所谓的‘白色鬼影’。
“我虽然老,可这双眼睛还没花。”老坳也回过神来,沉声道,“就像小哥说的那样,那真是一个白色影子,一眨眼就不见了……”
一股寒意从我脚底升起。
“这地方怕还真有点邪门。”张横道,“你们看两边的石壁,都是人工凿过的——这里该不会是墓穴吧?”
“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呸呸呸……正所谓‘定穴望风背水,寻脉离石远山’,哪有把墓修在水里的?”徐浪摇头道。
“东家,你那些传奇小说里的东西不靠谱。”老坳却道,“这地方就算不是墓穴,也不会是什么好地方,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走是走,往里面走。”徐浪十分固执。
他们在那边争论,我并没有参与,而是找了一处水浅的地方蹲下来,仔细观察周围环境。
这处洞穴入口很窄,里面虽然逐渐开阔,顶多就三、四个人并排行走的宽度;此外,在头顶的洞穴缝隙,还有缕缕阳光透射下来,即便没有火把,也不至于完全抓瞎。
在这么一种环境中,如果‘白色鬼影’是某个人,或某种东西弄出来的,总该留下一点‘痕迹’才对。
那么在老坳看见鬼影的前后,究竟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我思来想去,答案是:没有。
从头到尾,除了火把的光影摇曳,就是大伙儿哗哗的趟水声。
慢着!
水声?
“大家消停一会。”我打断了他们的议论,“你们刚才有没有留意,除了我们趟水的声音之外,水里还有别的声音?”
“别的声音?”张横皱眉道,“这谁会留意啊。”
“我有留意。”李竖说,“我爷爷还活着的时候,经常带我去听各种水声,所以我对这类声音特别敏感——我们发出来的水声里,确实还夹杂着别的声音……”
“你是说……水里有东西?”张横微微一惊。
水里的东西,还能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水里的那个‘东西’,就是白色鬼影!”我躬低身子,用手在水下来回扫动。“看我把它给揪出来。”
“你小子还懂抓鬼?”张横挠头道。
“没错,小爷我专治各路搞鬼……”我一边说话,一边盯着水面。
徐浪几人虽然不明就里,但都对我摆出了一副‘你试试’的表情。
当所有人都静止下来,水中发出的声音就很明显了;不过光线太昏暗,根本看不清声音的源头是什么,只能靠水面一点涟漪来辨认对方的位置。
靠近了!
我屏住呼吸,双手一罩……
暗流疾涌,一团白影从我两手之间一闪而逝。
好快的速度,好灵活的动作。
我憋着气又试了几次,依旧扑空。
“抓到没有?”李竖关切的问。
我只能摇头。
“是不是真有东西啊?”张横疑惑道。
我没有吭声,看着水从指缝间漏走,知道徒手不太可能抓得住这玩意,
得要工具才行。
可临急临忙的,上哪去找工具呢?
换成半个月前的我,还真没办法。
现在?
很简单——我暗运铁背经口诀,大量内力透过经脉渗出体外,在虚空之中形成了一团肉眼看不见的气劲‘口袋’。
内功修为的提升,除了拓展经脉,增加内力总量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气劲外放’。
传说中的诸多神奇武功,像什么摘叶飞花、隔山打牛,说穿了,不过是气劲外放的不同使用方式罢了。
如今我的铁背经修为达到熟能生巧(六重境),气劲能离体六寸,约摸一把普通菜刀的距离。
足够了。
当水中白影再一次经过我的脚边,我双手猛地插入水中,内劲在水中迅速扩散。
在我的刻意控制之下,气劲分为两层:外一层很稀薄,可以起到减缓白影移动速度的作用。
第二层,才是真正杀招!
说时迟那时快,白影一头撞入我的气劲范围;它觉察不对,转身想逃,却被我双手一拢,浑厚的内劲像铁钳子一般将它牢牢夹住,
“哈哈,看我怎么收拾你。”我把白影猛地举出水面,它一阵乱摆,甩了我一脸的水。
“这……你弄错了吧。”李竖瞪大眼睛看着我。
徐浪、老坳也愣住。
“小子,抓鬼怎么变成了抓鱼?”张横挤眉弄目的说。
没错,我抓的那个白影,正是一条鱼——水潭里那种银白鳞片,乌黑肚腹的大鱼。
“你们瞧。”
我没打算解释,直接把大鱼往头顶漏下的阳光中一递。
大鱼背部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晃得人眼花。
我缓缓转动大鱼,寻找着合适的角度。
“你在搞什么?”张横不耐烦道。
“看看你身后。”我说。
“我身后……?”
张横半信半疑,转过身去。
“啊!”
一看之下,他吓了一大跳。
张横背后的墙壁上,赫然晃动着一个白花花的人影。
“原来是这样。”徐浪恍然大悟,“给我瞧瞧。”
他从我手中接过那条鱼,正要看个仔细,没想到手一滑,鱼儿扑通一声落入水中,转眼就没影了。
“可惜了。”徐浪道。
“原来是鱼鳞反射光线,恰好像一个人的形状。”老坳道,“果然是池子深了,什么鱼都有。”
‘白色鬼影’之谜,就这样解开了。
事情通常就是这样——当你不明白的时候,各种惊悚,各种无法解释。
可谜底一旦揭露,真相往往简单得让你想笑。
“呿,我还以为真有鬼呢。”张横大大咧咧地说。
鬼影疑云一退,气氛顿时轻松起来;众人有说有笑的,继续往洞穴深处探索,就连一直苦着脸的老坳,此刻也有了些许笑意。
啪。
回头一看,只见一条银鳞鱼拍着尾巴,从水中一跃而起。
真的只是巧合吗?
有一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
抓住那条鱼的时候,我仔细看过了——鱼鳞上面,有一些很明显的人工痕迹,所以才能反射出这么生动的白色人影。
这个地方,还藏着其他人!
……
鱼背上的白影,真是人为的么?
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原因,要做这种事情?
最重要的是——做这件事的人,是不是就潜伏在我们身边?
种种疑惑涌上心头。
一转身,发现徐浪他们已经走远了,独见火光在幽暗中摇曳。
“等等,等等。”
我压下心中疑虑,赶紧追了上去……
这个地方,比想象中要小得多。
穿过浸水的洞穴,一座数丈方圆的石窟出现在我们眼前:碗盘盆瓢埋在灰尘堆中,桌椅、床铺上粘着厚厚的蜘蛛网,许多东西都烂成了黑乎乎一团,根本分辨不出原本的样子。
不是什么墓穴,也没有任何宝藏,这里似乎就是某个古人隐居的洞窟。
“瞎跑了老半天,就为了这么一个破地方?真没意思。”张横打呵欠道。
“话不能这么说。”徐浪道,“古人的东西,就算再破,那也是古董啊。”
只见他一脸喜色,卷起两边衣袖,一头扑在那堆杂物上猛翻猛捡起来。
“大叔,你还真不嫌脏。”我看得直摇头。
无论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有值钱的东西。
“你们看。”徐浪兴奋地举起一根烂木头,“这块镇纸,上面的花纹十分特殊,应该是先秦时期,蜀地遗民的东西。”
过了一会,他又翻出半截灰溜溜的石头。
“还有这个,是两汉时期,西域传来的石枕,虽然断掉了,可上面的花纹还很明显……”
你确定那是花纹,不是裂痕?
“还有这些……这些……”
看到徐浪那副得意的模样,我不禁叹了口气:“大叔,我看你那些宝贝,还不如我这一件呢……”
“什么?”徐浪好奇地问。
“这个。”我指了指自己脚边,一堆黑糊糊的东西。
就在这堆‘黑糊’表面,露出一截锈蚀严重的金属块。
“这玩意好歹也是铁器,说不定能买到铁匠铺去呢。”我用两根手指挟住金属块,用力一拔。
居然没拔出来?
“嘿,插得还挺深的。”我笑了笑,改用五根手指。
哗啦一声,金属块没拔出来,反倒将那团‘黑糊’整个带了起来。
“这是……”老坳低呼一声。
一个椭圆形的物体从‘黑糊’中滚落,在地上弹跳几下,停了下来。
我仔细一看——娘呀,那圆形物体并非什么碗碗瓢瓢,赫然是一颗烂得不像样子的人类头颅。
这团‘黑糊’,原来是一具重度**的尸骸!
“晦气,晦气。”我赶紧撒手,往旁边跳去,将手上残留的‘黑糊’往墙壁上擦。
“我看看。”徐浪倒是十分淡定,用脚踩住那腐尸,直接将金属块拔了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是一把剑。”张横道,“这个人应该就是被这把剑刺死的。”
“剑怎么没有剑柄?”李竖提出疑问。
“断掉了呗。”张横道。
“不对,这原本就没有柄。”徐浪仔细端详之后,道:“里面是空的……这……应该是一把剑鞘。”
“剑鞘?”张横奇道,“剑鞘也能插死人?”
“剑鞘也能杀人,这就说明了,这是一把神兵利器啊!”徐浪两眼直放光。
“我找到的,是我的。”我赶紧说。
“算我买你的。”徐浪马上摆出土豪的嘴脸,“回去给你钱。”
哈,等的就是这句话。
破剑鞘什么的,小爷才没兴趣呢。
“说不定这里还有别的好东西。”张横也开始流口水。
新的一**搜索展开了。
可几个人快把整座石窟翻了个底朝天,却再也没能找到更有价值的东西。
“剑身似乎不在这里。”老坳道,“应该是被杀人者带走了。”
“不知道这些值不值钱……”我手中拿着两块刚找到的铜镜破片,饶有兴味地问。
“嘿嘿……嘿嘿……”充满不屑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有什么好笑的。”李竖感到很无趣,随手把破镜片丢掉。
“嘿嘿……嘿嘿……”笑声变得空洞而尖锐。
“不对!”我猛地抬起头来,“是谁在笑?”
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
“外面,在外面。”徐浪一指洞外。
只见洞口石壁上,一道白色影子左摇右晃,像要破开石壁扑过来一般,看得人脊背发凉。
“妈的,又是那种怪鱼。”张横骂道。
“鱼会笑吗?”老坳道。
对啊,鱼不会笑,而且……
“外面是实地,鱼游不过来的。”我补充道。
“哪个王八蛋,敢在爷爷面前装神弄鬼?”张横怒而拔刀,“看我收拾他。”
话音未落,他已一个箭步冲出了洞口。
啪!
脚步还没站稳,随着一声响亮的耳光,张横整个人倒飞着摔了回来。
好狠的巴掌,谁打的?
低头一看,地上一团白影在拼命扑腾。
不是别的,正是那种银鳞怪鱼。
“怎么可能……”我愣住。
再看洞外,赫然又多出了好几道白色影子。
难道这些鱼成了精,能离水上岸?
“赶……紧……跑。”张横肿着一张脸,嘟囔道。
跑?
洞口被白影堵着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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