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轿子稳稳当当放在地上,轿子停了,但因为情况不明,林月仍然坐在轿里没出来。管家站在轿窗外,对林月悄悄的说,看来是火锅底料厂惹着这些乞丐了。正说着,只听有人吹了一声口哨,乞丐们全都用力将大门推开,一窝蜂涌进厂里。很快,厂外的人听见了厂里的喧闹声,仍然是有人在高声叱骂,有人在悠闲的高声唱歌,还有人在大叫...,林月对管家说,你进去看看。
管家应一声就向厂里走去。
林月听着厂区里的喧闹声,脑海里浮现出她日常看见的那些有关乞丐的场景。街面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乞丐在大街上乞讨,他们都知道,一般老百姓家里没有什么油水,大不了讨一口饭吃而已,有钱有势的人家他们也不敢招惹,乞丐的眼睛都是盯着商铺和中等人家的,特别是那些商铺。
一次,林月拉着儿子的手,在一家卖文具的店里为儿子买笔,正在挑选的时候,门外走进两个乞丐,其中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小乌龟,乌龟的头紧紧缩在龟壳里,乞丐进门,将乌guī头对着店里,大声念着数来宝,乌龟上门来,掌柜大发财,金银元宝一齐来,掌柜发财我沾光,你吃肉来我喝汤.....,念完就站在门口等着拿钱,如果掌柜的犹豫或动作慢了一些,乞丐就会不耐烦的唱起歌来,唱的什么内容,林月一句都没有听懂,文具店一个伙计,赶紧从柜子里拿出几个铜板,用手高举着来到乞丐面前,嘴里假装高兴的说着,借你们的吉言,谢谢你们的恭贺,发财发财之类的话,然后将铜板恭恭敬敬送到他们手里,两个乞丐不再唱,拿了铜板转身就走开。
林月走出文具店,看着离去的两个乞丐背影,问跟着的米康氏,如果伙计不给钱,他们会怎样?
米康氏说,如果伙计不给钱,他们也不会打闹,一般情况是当天不找茬,但隔天又会来,你如果还不给钱,转过天来,就会有一大帮乞丐堵在你家商铺门前,他们仍然不打不闹,只是在大门前唱着坐着躺着,还有的会在店铺门前拉屎撒尿,顾客一看店铺门前这种情况,都不敢进店买东西,反正就是让你生意做不成。
林月皱紧眉头,官府不管?
米康氏说,没有哪个店铺会将这样的事告官,再说,乞丐没打没闹,你怎么告?
林月点头,也是哈,遇到这样的事,只能说倒了八辈子血霉,面对这些乞丐,就算你理直,但气也没法壮,让你无比委屈却又无从争辩,哪怕大家都知道你是君子,这种时候,你却会被人说成是吝啬刻薄的小人。
林月遐想着,我遇到这样的事该怎么办?大概率就是手捂着气得要爆炸的心口,用手指着乞丐,“你、你你....”,然后口吐鲜血,一口气上不来,就此晕厥过去吧。
林月轻轻叹口气,任何年代都有人用玩阴的手段整人,整得你倾家荡产都找不到还击的理由。
林月问,那该怎么办呢?
米康氏说,没办法,店铺要营业就必须找人平息此事,这种时候,花很多钱都不一定能解决问题。
林月看着坐在街头的一伙乞丐,这些乞丐房无一间,地无一顷,吃了上顿没下顿,连生存的希望都很渺茫,谁还会顾及礼义廉耻,虽然为富者有不仁的,但穷凶必定极恶,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对穷凶极恶的人,打不赢惹不起就只能离他们远远的。
林月想与乞丐离得远远的,但你不去惹他,他们却要来惹你,林月没想到火锅底料厂今天会惹到乞丐。
管家胡智德刚进厂区不久,林月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不是偷马大嫂煎饼,被马大嫂追打的那个小女孩吗?只见小女孩一个人从厂里出来,一屁股坐在厂门外的石头上。看见小女孩,林月就想起小女孩的父亲,头上有块疤痕的男人,男人不是向米康氏行过揖礼吗?米康氏眼眶不是红了吗?林月笃定,米康氏与小女孩的爹认识。
林月问米康氏,门前坐着的那个小女孩你认识吗?
米康氏的眼睛正在盯着厂区左边的那道门看,从那道门里走出来几个人。米康氏正在辨认那是些什么人。听见林月问她话,赶紧看向大门前的小女孩,嘴里轻轻惊叫一声,康巧儿?林月见她叫出了小女孩的名字,又问,你认识小女孩的爹?米康氏赶紧点头,他爹叫康巴子,我认识。
林月对米康氏说,既然小女孩在,她爹应该也在,你到厂区去,找找小女孩的爹,问问什么情况,如果有可能,希望他们能放过底料厂,事成后我会感谢他的。
米康氏赶紧应一声,来到大门前,叫了小女孩一声,一把拉住小女孩的手就走进了大门里。
不一会儿,乞丐三三两两从厂区里走了出来,出了厂门就四下分散开,有的向西有的往东各自走了。管家也从厂区走出来,一个乞丐拿出一张巴掌大的红纸,将红纸贴在大门外面的墙上,管家凑过去看了,来到林月轿前,悄悄对林月说,贴红纸就是贴“罩门”,罩门上写的是“一众兄弟不得滋扰”。
管家松口气,这事看来就算过去了。
米康氏也从厂区出来,她身边跟着头上有疤痕的男人和小女孩,到了大门外,男人向米康氏一揖,向林月停着的轿子看看,顾自大步流星走了。小女孩趿拉着那双破鞋,一路小跑追着她爹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