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您听听,他多能白话吧。没辙,谁叫他没别的本事,只能吃“开口饭”呢。吃上这饭碗,倘若没有一张好嘴,那就只能干等着饿死。所以,他必须没完没了的瞎白话,才能凭一张嘴填饱一家老小的肚子。
除了有专门说书的茶馆之外,还有一些唱大鼓、唱落子的茶馆,兼带着做点儿小吃,挨着茶馆的多数也是卖零嘴、卖炒菜的。茶客想要嘛,直接吩咐伙计去叫,完事了一块儿结账。
很多时候,一大早起来,茶客脸不洗、口不漱,提着鸟笼直奔茶馆,将鸟笼挂好了,在茶馆进行洗漱,而后沏上一壶香茗,你一嘴我一嘴逗咳嗽、说闲话、听玩意儿,多会儿到了该吃晌午饭的时候多会儿才散伙回家。这一天天就这么悠哉悠哉、乐哉乐哉的活着,才不去想明天家里能不能揭开锅。所以说,这种人饿死了都没人心疼。
单说于天任,进了玉壶春,抬脚上了二楼,说书先生还没过来,他先要了一壶“高末”,跟几个相熟大爷们儿“说山”。
所谓“说山”,就是吹大牛、瞎白话,就为图一时嘴乐。
正说得过瘾的时候,有个留着八字胡儿、一张脸好赛沙皮狗的爷们儿上了二楼,见谁都客气,跟谁都不见外。
于天任太熟悉这位了。这位姓胡,大号西金,据说她妈生他之前,梦见从西边走过了一位浑身散发金光的神仙。于是乎,给他起了西金这个名字。
胡爷没姓错胡,一张嘴整天不说人话,说得全是胡话,天文地理,占卜星象,南北两地,东西二洋,天上地下,云里雾里,没有他不能说、没有他不敢说的。所以,他也才得了“胡吣”这个很响亮又十分符合身份的外号。
“胡二爷,您吉祥。有阵子没见着您了,怎么着?最近挺好的吧?来来,这儿空着,您这儿坐吧。”于天任主动跟胡吣客套。
“我挺好的。怎么着小于,最近买卖还好干吧?”
胡吣说着客气话,挨着于天任还有另外两位老清客坐了下来。
“您喝我这个,虽说是‘高末’,可照样能解渴败火。”
于天任边客气着,边给胡吣倒了一碗儿。
所谓“高末”,说白了就是茶叶沫子,没钱又爱往茶馆跑的,才会单点“高末”。但有一句话于天任说得很对,尽管高末是茶叶沫子,可茶叶沫子不也是茶叶么,照样能解渴败火。这就好比胡吣和于天任,尽管都是穷哈哈,可总也是人不是,也总得乐呵呵的活着不是。
胡吣进茶馆,从来不主动要茶,都是别人请他,为得是从他嘴里听些一般情况下不好听到的有趣有乐的玩意儿。而他呢,又尤其爱白话那些风月见闻、花边绯闻,因此大伙儿一见着他,都很客气的请他喝茶。
他自是不能白喝人家的茶。这不么,刚喝了一碗茶,这便又说起了一个新段子:“老胡我说话,从来不玩虚的,都是实打实的大实话。要有一句不是大实话,你们就当老胡嘛也没说过。”
听听,多会给自己打圆场。你听归你听,我说归我说,我说得是实话,你听着可以不当实话,真要出了嘛事儿,跟我没关系。难怪有人说,能打败老胡的人,只有明天的老胡;能打败明天老胡的人,一定只会是后天的老胡。总而言之,老胡只能自己打败自己,外人休想打败他。
但是,很快张小卜的到来,不但彻底打败了他,还要划了他的嘴,吓破他的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