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明明一直无比迫切地想要见到他,明明花了大价钱才改签了飞机票,明明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当面跟谢云持说。
可就在飞机备降时,纪明月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近乡情怯。
她要跟谢云持说什么呢。
说她终于看到了那些邮件,知道了他从高中就开始喜欢自己吗。
说她好像傻乎乎的,明明他留下了那么多线索,可她就真的什么也没猜到,甚至误以为谢云持以前喜欢的是别人吗。
说她也暗恋了谢云持整整一个高中时期,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机会了,才决定出国来忘记这段感情的吗。
说……
她发现,他们错过了整整十三年吗。
纪明月只是稍稍一想,就只觉得如鲠在喉。
她这两天甚至都不敢合眼,稍稍一闭上眼,睡眠再浅,都能看见谢云持。
看见他背着包、孤身一人,拿着她的照片到处找她。
看见他失望,希望,希望,失望。
看见他一字一句,把那些邮件里的话念给她。
她甚至都不敢想这十年间,谢云持到底是怎么走过的。
养父去世,母亲更看重爱情,亲生父亲让他叫叔叔,喜欢的妹妹一开始敌视他。
穷困潦倒,明明也是十几岁的年纪,就要承担起家里的重任,还要给养父还医药费。
就连她,谢云持喜欢的人,都远走他乡,杳无音讯,怎么都找不到人。
可谢云持就是永远面带笑容,温柔向上,把所有能做的事做得出色到让人惊叹。
甚至对她……
都毫无怨言。
纪明月又想起来,上次谢云持跟她说——
“好像也不算太容易。”
“可抱怨、难过和委屈从来不会改变什么。
所以不如努力一点,再开心一点。”
你看,他连话都从来不会说满的。
哪里是努力一点,再开心一点啊。
他在拼尽一切地去努力,竭尽所能地去开心。
她以前想,谢云持怎么能这么温柔。
可现在又觉得,“温柔”这两个字,已经没办法形容他了。
他是谢云持,担得起所有正面的形容词,可所有的正面形容词都形容不出来他的,谢云持。
之前刚知道谢云持高中有喜欢的女孩子时,纪明月只觉得些微的意难平。
可现在,她又宁愿谢云持以前那么那么喜欢的人,不是自己。
纪明月低低地叹了口气。
长途飞行,又压根没怎么睡着,她只觉得头疼欲裂。
可一想以前的谢云持,她就又觉得自己现在的头疼,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那天想尽一切办法改签了飞机,可这两天只是稍稍冷静下来,纪明月就又彻底被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给淹没。
遗憾,懊恼,心疼,难过。
……甚至,还有一点害怕。
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怎么面对谢云持。
飞机在远城机场安全降落。
本来打算直接去见谢云持,纪明月却在坐上的士时,生平第一次有了却步的念头。
“这位小姐,您去哪里呢?”
“……高铁站。”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试试、好像永远都无所畏惧的纪明月,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
临阵脱逃。
—
“纪淮,你姐姐这次回来是怎么了?”
祝琴瞥了一眼楼上,一脸纳闷。
纪淮摇了摇头,继续埋头啃排骨。
“真是的,我让你姐回来是给你高考加油的。
她倒好,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整天垂头丧气的。
我上次看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盯了半天,我本来以为她在玩手机,结果我从她后面经过的时候,发现她手机屏幕都是黑的。”
祝琴越想越觉得无语。
也不知道纪明月这段时间着了什么魔,整个人都奇奇怪怪的,有事没事就叹口气。
更可怕的是,上次纪明月一个人在花园里坐,她经过花园时,发现纪明月竟然在偷偷抹眼泪……
这么一想,祝琴忍不住心里一惊。
她这个当妈的还能不了解纪明月吗,标准的心宽又佛系,对不在意的事情都是得过且过,什么时候都是没心没肺、又懒又自得其乐的。
纪明月小时候跟小伙伴一起被石头绊倒,别家的小姑娘哇哇大哭,纪明月倒好,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就径直往前走。
一到家把祝琴吓了一大跳,结果小纪明月还浑不在意,自顾自报菜:“妈妈,我要吃冰淇淋。”
祝琴皱着眉给她处理伤口,问她怎么不哭,人纪明月还歪歪头,小脸上写满了纳闷,奶声奶气,“我为什么要哭?”
“不疼吗?”
小纪明月还理所当然地点头,“疼啊,可哭好累啊,不想哭。”
……就这么一个从小皮实到大的人,现在竟然能一个人坐在花园里偷偷擦眼泪?
!
那种感觉,对祝琴而言,无异于鸡生了鸭蛋,鱼长了翅膀,太阳绕着地球转。
纪淮啃完了排骨,纠结了一番,想想自己现在每天需要巨大的脑力运动,所以得多补一补。
心安理得地又夹起了一根鸡腿,纪淮啃了一大口,才随便地接了祝琴的话,
“可能是恋爱了吧。”
空气中寂静了三秒。
……正啃着鸡腿的纪淮愣了一下,慢动作地转头看向了祝琴,顿时一脸惶恐。
“妈,你别多想,我随口说的!”
“不,”祝琴一脸思索,“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真的是,我怎么就没朝这方面想呢。”
盯手机,偷哭,精神不振。
一系列的反应结合起来,就很显而易见了啊。
纪明月这不仅恋爱了,估计还跟男朋友吵架了,在冷战?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理完全正确,祝琴先是一喜,继而又是一忧。
纪淮这下真的看不明白了,“不是,我姐要真恋爱了,妈你不应该很高兴才对吗?”
祝琴瞪了他一眼,一脸“你懂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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