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茉莉看他如此落魄的样子,好像是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百思不得其解,她边给他脱着肮脏的衣服,边轻声问道:“国典,你这是怎么了,不在工地上好好呆着,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还跑回来了。”
何国典喃喃地说:“茉莉,我不想再离开你了。”
杜茉莉想,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人能够安全回来,已经是万幸的了,她的右眼皮好像不跳了。她说:“国典,我们不会分开,我说过,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国典沉默。
杜茉莉脱光了何国典的衣服,然后自己也脱得只剩下内衣内裤,扶着一瘸一拐的他,走进了卫生间。杜茉莉边打开热水器,边说:“国典,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好不好,我是你老婆,是你最亲近的人,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的呢?你看你,自从地震后,你和我说过什么心里话,你把一切都闷在心里,多难受呀!那些东西埋在心里,是有毒的,你为什么就不能把它说出来呢。也许你说出来了,积压在你心里的毒就排出来了,你就放松了。”
何国典还是沉默。
莲蓬头上喷出了热水,杜茉莉试了试水温,就往何国典的头上浇下去。何国典闭上了眼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杜茉莉不厌其烦地给他清洗脏污的头脸和身体。何国典的身体在清洗中渐渐地舒坦,头脑也渐渐地清醒,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像妻子一样对待他?何国典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大灾之后,何国典经历了人间冷暖,也只有妻子真正的对他不离不弃,而他给予妻子的又是什么?那是和灾难一样深重的负担。他没有给妻子安全感,也没有给妻子安慰,更没有给妻子爱……相反的,他总是让妻子担惊受怕,让她的精神备受折磨,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妻子比他更无助,更需要关怀……她却默默地承受着一切,何国典有愧于她啊!
杜茉莉蹲下身子,给何国典洗腿时,发现他那受过伤的膝盖肿得像发面馒头,惊叫道:“国典,你的伤又复发了呀,都怪我不好,让你去建筑工地干活,一定是重活让你的伤复发了!我真无能,怎么就不能给你找个轻松一点的工作呢。唉,你这个人也是的,膝伤复发了,应该打个电话给我,让我去接你回来的呀!你怎么就自己跑回来了,这受多大的苦,遭多大的罪哪!”
何国典突然开口了:“茉莉,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杜茉莉说:“别说傻话了,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一定很痛吧!”
何国典咬着牙说:“不痛!”
杜茉莉拿了一条毛巾,擦着他的头发和身体,边擦边说:“不要死鸭子嘴硬了,还不痛!你以为你是铁打的。”
何国典说:“现在真的不痛了。茉莉,我——”
杜茉莉给他擦干身体,扶着他走出了卫生间,让他躺在床上,给他盖上了被子:“国典,你先躺着,我去洗洗就来,有什么话,一会我们床上说,好吗?”
何国典说:“好。”
杜茉莉很快洗完澡,她找了一块膏药,贴在了何国典的伤膝盖上,她说:“你浑身瘦得没二两肉,如果全身都像这个膝盖一样肿点,你就不是一只瘦猴了。对了,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不要落下病根,那就不好了。我活着还可以照顾你,我要死了,谁管你呀!”
何国典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杜茉莉钻进了被窝,被窝里冷冰冰的。她的身体往何国典身边靠了靠,她多么想让丈夫紧紧地抱着自己,何国典没有这样做,他只是说:“茉莉,我再不去工地了。”
杜茉莉说:“不去了,我不会再让你去了。我应该考虑到,那里的活重,对你受过伤的膝盖不好的。你是个实在人,什么脏活重活都会抢着干。不受伤才怪呢。唉,都怪我考虑不周全,害苦了你。”
何国典伸出手,握住了杜茉莉温暖的手:“茉莉,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回来和你没有关系,也和重活脏活没有关系。”
杜茉莉说:“那是因为什么?”
何国典就把碰到有人偷建筑材料的事情和妻子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杜茉莉侧过身,抱住了他干瘦的身体:“可怜的人哪,什么事情都被你碰上了。别害怕了,他们要是敢找上门来,我就和他们拼了!别怕,国典!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对我说,说出来,你心里会好受些的。你的痛苦让我们一起承受,不要自己硬扛!”
何国典感觉到了温暖,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要对妻子说,可又无从说起,而且有些话,又不知道该不该对她说,特别是那些隐藏在他心中的秘密,他不知道说出来后会不会伤到她,如果不说出来,他会不安和疯狂。
杜茉莉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说:“国典,你也累了,睡吧。什么话明天再说,明天我不去上班了,好好陪你一天。”
明天会怎么样?
何国典不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