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年代,都实在不缺恩怨情仇啊。
全真终是沉寂了,无数行走于江湖的门下弟子逐一被召回,一副龟缩退让的架势,好似生生被打怕了一般,再也没了半分脾气。
正在众人对后面可能生的事情争执猜测不休的时候,一条系统通告彻底打乱了江湖人慢慢安静下来的平淡生活。
“系统公告:天佑世人,朱雀星之封印日渐松动,六个月之后南方守护朱雀星降世,落地化城,赐名贪狼,目前拥有者无。”
时隔了三五年,第二座传说的神城,终于徐徐在万众期待之露出了只鳞片爪。
南方,一贯是属于武当的方向,这一座神城的现世,就好似系统恭贺名门联盟的成立一般,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也打乱了诸多计划谋策。
原本抬脚转回天涯的忘情忘我两位太上长老登时停下了脚步,立在末世殿门前,与一旁谄笑着的三长老和身后一排而躬身而立的暮晨几人呆滞在原地。
但见两人头脑微震,俩人闭目查看,片刻后鹰眸睁开,忽视之间已是笑了起来。
忘情摇摇头,一副无奈的轻笑转身喃喃:“看来是走不了了。”
忘我也跟着转身,朝末世殿内走去,面带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受的邪笑感慨道:“世道无常啊,这一留也不知又要执剑多少岁月……”
暮晨几人本是出门送行,哪里想到有这么一遭,愣了片刻,便被畅意偷笑的三长老一人一巴掌打醒过来。
“还不赶快给两位太上长老预备房间,安排下榻事宜?”
三长老好似得势的小人一般,得意洋洋的朝着暮晨几人高声训斥。暮晨几人对视,均是苦笑,心意相差仿佛,却默契的没有多言,各自散去忙碌开来。
几人另立了门派,本就打的脱离门派规矩的主意,起码有可能不用再遵循四十年归派的铁条,事实上这奢望也成了真。他们早习惯了自由,头上再无人管制,已然生出了于这江湖之笑傲多年、生老病死在其的希望,可惜这才是天大的奢望。
既然入了天涯,便生是天涯人,死是天涯鬼,一辈子刻上了天涯阁的标志,也终其一生都活在天涯阁投射出来的巨大阴影之,又怎可能轻易脱离得了。
权且不说其他,就说这江湖人里,或许均对末世联盟的六人敬仰兼畏惧着,或许还有忿恨的,但这些个敬畏忿恨,十分之怕是有七八分非是应对他们本人,而是投向了他们身后那一方圣地,隐没着却是分量十足。
暮晨几人出世了四十余年,搅得江湖随之风云变幻,得意非凡战绩斐然,但却依旧悲哀的觉,即便在如何笑傲江湖,他们依旧无法摆脱身后那深印在江湖人心底深处的巨大阴影,人们在赞扬他们的时候,第一句话常常便是“不愧是天涯里走出来的人物,如今……”
既然悲哀了,便想要将其改变,他们也是这么做的,四十余年之,所有大动作均是以此为打算,盼望着就如做交易一般,偿还了天涯太多太多的东西,妄图有一日能将自己赎出来,如今一看,依旧是失败。
摆脱不了的悲哀,更是悲哀至极。
……
华灯初上,橘黄色的柔和火光映照出来的地方,好似红色笼罩的世界,鲜明的艳红,肃穆的朱红,沉静的深红,活力的橘红,暧昧的嫣红,如血的殷红。
这里是海角剑派坐落的地方。
星星点点的火光之,后方一抹似亮非亮的明黄色纸窗格外的低调,只是这附近那与周围不符的静谧,才显出了低调隐蕴的独特。
这是一间书房,深藏于剑派的大后方,十分的安全而隐蔽。
书房之内,媱曳将身子蜷缩在宽厚的红椅之上,黑如瀑柔顺滑下,精致的脸庞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眉眼之间却依旧透出那沧桑之后凝固下来的成熟稳重。她的神色如此专注,安静看着手那卷《江湖记事》,一股子宁静柔和的气息散布开来,实在让人爱煞。
《江湖记事》的卷角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八,却是不知为何,本已看到二十五卷的媱曳,怎会又拿出已经看过的卷张再次翻阅。
“媱曳!”对面的依缘终是蹙眉,很是恼火的低声叫出媱曳的名字。不再喊掌门,而是直接叫名字,轻微变化之间,已然将依缘情绪尽显。
媱曳忽而回神,才给了依缘一个歉意地笑容,这一笑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澄净得没有一丝污渍。
只此一笑,便让依缘心火气尽褪,不禁换上苦笑道:“堂堂一派之长,偏就迷上了这如同的古怪史记,若是传出去了,真不知要让多少人瞪大了双眼。”
媱曳轻笑,隐有绝世风华透出,似有若无,最是让人见之难忘,“你也应该看看,的确是一本好书。轻描淡写之间,上古人物风貌故事均已是如同近在眼前一般的真实呈现,让人欲罢不能。”
依缘闻言妙目一瞪,便是准备低吼,媱曳这才急忙解释道:“我这次可不是痴迷,这本八卷早就看过,若没有事我怎可能再次拿起。”
依缘这才怒火微减,媱曳见状再次轻笑道:“这第八卷间,正好讲到了当年贪狼神城的样子,如今此城落地之时已然在望,自然要再仔细研究一番。”
“可惜最后诺大一个神城,偏就被天涯的祖师洛阳一剑化作了废墟……”媱曳忽而轻声感叹,直到话出了口才幡然醒悟,偷瞥了一眼依缘面沉似水的脸庞,她急忙装出一副认真看书研究的模样,任依缘如何冷笑微嘲,均是当作了耳畔微风。
……
一山谷之,十数丈高的陡峭悬崖半腰处,建了一个小阁楼,两旁以吊桥连接,孤立其上。于阁楼上开窗眺望,整个山谷尽入眼。
但见山谷内人影重重,灯火嘹亮,似有十数万黑衣人在其忙碌不休,却是静谧无声,颇有些诡异。
阁楼上无光,却有人。
推开的木窗里面,借着摇曳不定的火光,隐约可见一朵反着微光的暗红色梅花,五片均匀的花瓣加起来也不过指甲盖大小,似是金属制成,才会藉由反光而被人察觉。
若是火光再强些,便可见到别着梅花的那袭黑衣,黑衣下凹凸有致的身段,掩不住的极致诱惑,还有那双露在黑衣外微眯着的桃花眼。
“师父……”黑衣身后忽而传出一个略微迟疑的声音,虽是压得极低,也是清脆一若玉珠落盘。
“嗯?”黑衣的桃花眼打量着整个忙碌的山谷,显然很是满意,头也不回地轻恩了一声,表示询问。
那迟疑的声音似是思疑了片刻,才咬牙脆声道:“我们准备了这多少年,是否借着这次机会……?”
黑衣闻言却是咯咯笑起来,好似心情十分愉悦道:“怎么了秦苏,莫非这么一个小小的神城,便沉不住气了?”
秦苏一愣,却是哑然。
一个小小神城,如今这天下间,怕是只是她这位神秘莫测的师父,才会有如此狂放嚣戾的口气,偏偏隐约知晓了些事情的秦苏,心下竟觉得师父本该有如此宽广的语言。
“莫急莫急……”黑衣的桃花眼冷芒一闪而逝,她轻笑着却好似有天大的恨意一般,“切莫为了些许小事,过早的暴露了我们的实力。隐秘了数千年,只为了一朝。”
她眉眼微抬,目光远远投射了出去,好似尽览天下一般,轻言细语地道:“不要忘了,我们谋的……”
她双手遽然运力,杏木窗框悄然化为木屑粉末,只此轻描淡写间,一身浑厚精纯的内力已然彰显得淋漓尽致。
“是这天下。”
接着慢慢自蒙面的黑布下,一个字一个字地被轻轻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