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甚至内心里有一丝愤怒。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公私两不误,朝正也太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
他刚要树立起大哥的形象,说钱货两讫后痛快畅饮,见朝正一边招揽韩会计,一边不住地冲自己眨眼,就忙把形象丢在了一边,随声附和了起来:“我兄弟说的是,走,韩会计,我们找个酒家好好喝上一顿,一醉方休。”
书呆子韩会计也明白这与生意不符,但人家好心要替自己饯行,自己心中再有不满,也只能口中说着感谢的话。
“大哥,你们先去,我和长富留下看车。”朝正自告奋勇地揽下了这个苦差事。
“行啊,那辛苦你了,一会我再叫人换你们。”吕敦文亲热地搂着韩会计,领着别的人,向不远处的街道走去。王长富和朝正同村而居,用句老话叫吃着一块咸菜长大的。朝正初中没上几天就辍学回家,尔后当兵,王长富则敏而好学,一直上完高中直到被薄情寡义的大学无情拒绝才回家务农。高中在农村是高级知识分子,所以王长富以联队会计的身份发光发热。
待不见了吕敦文他们的身影,朝正招呼长富打开一只油桶,将油抽子插入桶中,一下一下抽取起了柴油。天下掉馅饼的事情只能是听听而已,真要掉馅饼了也没人敢吃。李朝正要确定一下韩会计是否会狸猫换太子。
柴油抽了上来,顺着斜在边上的油嘴往外流,落在雪面上,化出了几片暗色的班块。李朝正凑上前,闻了闻,一股说不出舒适还是刺鼻的气味传来,确是柴油。李朝正不敢大意,又随机选了几只油桶,如法炮制,抽出的仍是不折不扣的柴油。为了不让鼻子误导自己的大脑,他又招呼长富过来确定一下。长富明白朝正的意思,他贴近油嘴,仔细闻了闻,不得而知。朝正疑惑了,难道真的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说会不会拿汽油来糊弄我们?”高级知识分子问道。
“汽油比柴油贵。”李朝正头也不抬,盯着油桶在发呆。
“到驾驶室暖和一会吧,上面冷。”长富不为自己的知识欠缺害羞,招呼着朝正。
“嗯,好吧。”朝正的心稍微安了点。他拔出油抽子往桶间一插,让长富拧上桶盖,自己抓住车厢护栏,两腿轻轻一蹬,翻了下去,干净利落地摔了个四仰八叉。雪时大时小,一直没停,路上行人的足迹早已消弥。
“朝正,小心点啊,呵呵,啊那个。”长富笑着还没提醒完,李朝正骨碌地爬了起来,一抓一搭又黑着脸地爬了上来,少见地严肃,直直盯视着他。
“去那边借个电钻。”朝正手指着不远方的一间维修部。
长富不解,但也没多问,小心翼翼地爬下汽车。
李朝正随意走向一只油桶,擦了擦桶沿上的积雪,双手抱住用力搬起了一只掂量掂量,挺重,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朝正,人家不借。”长富敞开腿,踢踏地跑了回来。
朝正想了想,脱下一只手套,从兜里取出五元钱递给长富,“让他把线也给我铺好。”
长富伸手接过钱,掉头又跑了回去。朝正跳下汽车,稳稳落在地上,放下一截车厢护板。不一会,长富手提一把电钻和一名维修工抱着电线走一段,铺一段过来。
通上电后,朝正手持电钻对着只最靠边的油桶底部打了下去,一束童子尿般的晶莹剔透划着弧线直浇向地面。
朝正伸出没戴手套的手接了一把,再次放在鼻子面前,绝对的无色,又无味,他百分之百地确定,这是生命之源……水。
长富见朝正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也脱套伸手接住,低头闻了一下,再抬头时,那眼里就满是情人般的崇拜。
李朝正随手把油抽子丢向圆形油桶再怎么靠近也无可避免的间隙,在翻身下车的惊鸿一瞥间就见油抽子隐没于间隙之中。油抽子如果比油桶短的话,那油桶下面的油怎么能抽出来呢?带着这个疑问,武术高手就在长富的注目下,结结实实地摔出个洋相。
桶里一半是油一半是水,油比水轻,漂浮在水上。油抽子短了半截,不能触底,抽来抽去全抽的是上面的油。
不喜欢读书的未必是流氓,喜欢读书的也不一定是书生。李朝正决定告别买进卖出风险高大的流通商业,转而做些踏实生产老实收获的具体实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