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心里微微吃惊,下乡落户是六七十年代的城市青年的痛点,这意味着他们与高等教育无缘,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位董老,极有可能只是初中生的知识水平,加上京都不比这里,政策多变,往往最先落实,竞争者又多,他还能位居高官直至年老退休,确实了不起。
“爷,您这体格还硬朗着呢,我看您这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的面相,少说还能活个二三十岁。”
董老:“呦嚯嚯,你这小娃子,真敢说。又不是神仙,哪能看出来我还有多久好活?你啊,可别学你爷爷那一套,神神叨叨的,不好。”
虽然不知道他嘴里说的我爷爷神神叨叨是指什么,我还是附和着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哄开心了再说。
桑九咳嗽了一声,我瞥眼看了看他,那眼神似乎在暗示我往正事儿上扯扯,周边儿的人也是等得有点儿躁,这种当无声配角儿的活,确实不适合他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董老察觉到了,端起茶杯来喝了口茶,直接就说了:“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你们这边儿的事儿,谢老弟在电话里也跟我提了。说是请我来吃菜,还不是想要我来搅上一棒子么?”
桑九有些尴尬,双手提起茶壶来给董老加了杯茶,算是赔罪。
我:“爷,您要是觉得麻烦,不去趟那混水也成,权当是回来吃个饭,我们后辈孝敬您的。”
董老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欲擒故纵是吧,到底是谢王孙的孙子,鬼精。不过也没法子,谁叫我欠人情呢?都该了三十多年了,再不还,也没机会还了。”
我被揭穿了也没什么,这老头说话敞亮也不计较小节,交流起来很舒心,索性就多问了一句,“欠啥人情?”
董老笑笑,娓娓说来。
“我年轻时候响应毛主席的上山下乡,去了临沂,当时你爷爷在济南,年纪比我小,可名气却不得了,整个山东省就没人不知道!名角儿!要说我这人呐,也没啥爱好,唯独爱听戏,打小儿跟着爹妈走园子,长大了也没收了这份儿心。我还记得,那天是十月初六,生产队长从省里交粮回来,说你爷爷明天在临沂歌剧院里有一出儿,当时可把我给高兴坏了,把手上的镰刀往草垛一扔就往市里跑。我那地方是实打实的乡下,山窝窝里,到市里要走很长的道儿,大清早出发,一路上紧赶慢赶的,鞋面儿都给大拇指顶了个窟窿,可到最后呢,还是没赶上啊!到的时候都后半夜了!戏台子早收了,我不甘心呐,实在不甘心,所以我就偷摸翻进戏团的大院儿,把你爷爷给呼醒了。”
董老越讲越带劲,脸上的笑意也越浓,“说起来,你爷爷也是个妙人,明明唱了一天乏得厉害,被我叫醒,不仅没怪罪,还用白面馒头招待我。因为怕吵到其他人休息,在槐河边儿上给我开了独角儿,唱了一出儿小包公,啧,那腔儿,比起北京那些大园子里的老戏子都强!”一边儿说,还一边儿竖起了大拇指。
“说句实在的,要不是你爷爷老了,我还真想再让他给我唱一回,自打我回北京以来,逛遍了戏园子,就没听过能跟他比的,啧啧啧,差太远了。”
他说的这些,场间的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的,所以一个个的,听得目瞪口呆。
“这人情儿啊,我也记下了,这回来,得还了,不然临了走得时候后都不安生。”
我笑笑:“那,您准备了什么高招?”
董老头儿叹了口气,情绪瞬间低沉下来,“什么高招不高招的,你们家那老狐狸都已经帮我把招儿想好了,就等我这苦力来了。我这一辈子不敢说没拿民众的一针一线,但是起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下好了,照着他的路子,彻底把革命路线走歪了。”
这话我是不知道怎么接了,因为我还不知道老爷子到底让他干啥。
“行了,吃也吃饱了,唠也唠够了,该办点儿实事儿了。你今天就跟着我,我有点儿事儿交代你。”
这话是对老宋说的,后者明显是有所察觉,连忙应承下来。
董老头儿想要在枣庄市里动作,老宋明显是最好使的臂膀。
接下来的事情我没有过问,因为董老头儿压根儿就没有说的意思,好在他脸上也写明白了,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送走了董老头儿和老宋,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一个个的追问我,这老头儿到底靠不靠谱,千万别费了半天功夫到头是一个花架子。其实我知道,这一顿饭他们心里已经有了底,只是事情太大,都怕极了万一,可我又何尝不是呢?
和老爹通过电话,把这边儿的情况大体的描述了一下,我能听到电话那头他的松气声儿,明显也是吊着胆儿的,老爷子这一手,连他都摸不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