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腹中,乃是我的骨肉,我如何能离开她?”莫问边说,边轻抿了一口茶水,样子好似颇不在意,可九思知晓,他心中在意的紧。
莫问的……骨肉?九思一窒,眼前浮现方才所见柳寒烟的腹部,大如十月之腹,宛若下一息便要临盆。可莫问与九思,哪是一同下界的,前前后后亦不足一月,这孩子,如何就是莫问的?
“那孩子怎可能就是你的?”九思道,“她的肚子宛若十月之腹,可你我下届,不过一月时日。”
莫问的眼眸忽而便红了,他堪堪的移了移眼,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抿了口茶,任由茶味的苦涩在唇舌间绵延。
“小四……我早在和寒烟相爱之时,便已恢复了记忆。只是我对于寒烟,着实下不去手,我相信你同我一样罢小四,不然你今日,又为何找上我来。”
九思一愣,确实,他对于林妙之,又怎能下的去手?
“那时我觉得,此生可同寒烟厮守,即使不成仙,我亦不愿伤她分毫。”莫问道:“所以,我自作主张,与寒烟成亲,我以为这样,至少我能护她一世安稳……许这就是师父所言,仙魔一念间。”莫问说到此,抬手摸了摸眉宇间平缓如初并无凸起的朱砂。
“可我很快便发觉,是我想错了,堕仙之后,我便是魔,而人魔之间,从不能相守。寒烟的神智一日比一日更为浅薄,直至现下的模样……”
九思双眼微眯,想起方才柳寒烟痴傻笑着不断拍手,只道要那小溪中锦鲤的模样来,那确实是毫无神智之人的表现。
“人魔若在一处,折的是人的寿命,损的是人的神智,寒烟从前,是极为聪慧的女子,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莫问道,“小四你知道吗,很快的寒烟便有了我的孩子,她的肚子就好似的用气吹起来的一般,每日都要比前一日可见的大上许多。”
九思蹙眉,接问了一句:“怎会如此?”
莫问的眼眸又红上几分,望了望里屋的门扇,才道:“只因她怀的,不是人的孩子。”
九思眼眸剧烈的闪了几下,却抿唇什么都没说。柳寒烟怀的,是堕仙后的莫问的骨肉,只怕是连带着这孩子,都是耗着柳寒烟身子的精元。
……
此番情劫,杀不得,亦厮守不得。
杀挚爱之人,不舍。就算为她堕仙,却也只是将她的死期后推。当待折尽寿命,耗尽精元之时,同样难逃一死。
呵……
忘尘说的不错,当真,避无可避,且毫无破解之法。
可为何如此,为何偏偏就是如此?为何他九思与莫问的成仙之路上,非要搭上一个不相干的可怜女子?她们也只是爱了而已,为何要因此,让她们搭上自己的性命?
不管如何选择,所爱女子都难逃身死厄运,从遇上的那一刻起,不论如何,等待着她们的,都只会是死亡。或被心爱之人杀之,或被心爱之人折尽阳寿。所以才说避无可避,所以才该挥剑断情丝,好来做到忘尘所言,无爱无恨,无欲无求。
……忘尘,忘尘。九思身形微微颤抖,师父……是否当初你在成仙之路上尚且如此,才取名忘尘,要忘却这整个尘世?
可……当真没有半分的破解之法了吗?
“师父曾教导我们,要视天下众生为己任,要胸怀天下。可难道渡情劫的女子,便不是这天下众生?如何要搭上她们的性命?”九思心中难受之至,还是想要辩上一辩,就算知晓,此事断然无有选择。眼下之景,莫问先例,就算眼下他心甘情愿堕仙成魔,林妙之也难逃一死。
不若……便就此离开罢。九思眉峰高起,玄月眉紧紧揪扯,若是他就此离开,不知能否救下林妙之一命。就算这此后无尽的年岁,全部化作他一人的顾及寒夜,只要林妙之能安然此生,便已足够了。
“师兄,我们难道不可自行离去?若是这般可能……”九思的话未曾说完,便听闻莫问苦笑,这使得九思一窒。
“小四,你眼下所想,我起初都思索过。只是此劫若是不渡,它便永生都存在。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好了的,而她们,就是劫中之物。我们可以离开,可这劫依旧过不去,我们亦成不了真正的仙,而她们,亦会被此劫牵连一生……这是化不开的枷锁。”莫问的话说的极为淡然,眸中之色,却绝望如死水。
恍若一把尖刀忽入刺入九思心房,痛的他转瞬清醒过来。是了,是他忘记了,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起初忽而降下的暴雨,粲阳城中并不存在却忽立雨中红亭……后九思因着一块手帕莫名其妙的被季如墨捕入府邸地牢,之后便是勾埠卫盯上前去救他的林妙之。九思救出被绑架的林妙之,却又得知勾埠卫绑架林妙之的真相。随之九思夜访霸王帮会,解救不幸女子,得救的不幸女子深夜击鼓,官府出兵,霸王帮会灭。霸王帮会灭,季如墨急,毒药弑父,强娶林妙之,九思情急之下恢复记忆,惩治季如墨。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实则环环相扣,巧的一如被谁写好的话本。
是了,躲不过的,避不开的。就算九思此时离去,他与林妙之之间早已定好的命运,亦会继续相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