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轩秣王朝发生了内乱,偃月皇室又出了内奸,父亲怕我暴露身份,会被轩秣王朝的人察觉,便不再允许我去看望你。”
“可是,我却很快知道了你的身份。”南宫羽轻轻吹开茶上的沫,接过话头道,“因为,我突然听父亲说,我并非将军府里的孩子。我本不姓陌,而姓南宫。我……不过是一个质子。而我真正的父亲,远在青河的另一边,跟我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而你,自然便是被父皇派来与我作伴的,虽然每年只能相聚短短一个月,但我们却是那么的要好……最奇特的是,竟然有很多人,并不晓得我们的关系。可父皇临逝时,还是不肯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派你来看望我。”
“我一直不懂……”他说的很慢,每说一个字,心里某个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可他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当年既然能把我送走……又为何要派人来看望我?空留一份牵挂,岂不是累人累己?”
他的眼睛,隐在缭绕的水雾后,弯起一个弧度,好像秋泓,盛着黑宝石的色彩。
“所以这世界的事,很奇怪,也很荒谬。”他放下茶杯,视线转向窗外,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击着,“十五岁的时候,我明明还可以像从前一样,做个贵公子,打鸟赏花,衣食无忧。然而,听到那个消息,我却要放弃一切,重头来活。我还要……变得强大,因为我若不强大,便无法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每过一年,我便强大一分,直到我终于……完全掌握大局,便反而开始感激父皇了……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能够想得如此通透,明白——实在不容易。”尹尚转过头来,望着南宫羽,眼里有无言的钦佩,“不愧是豁达之人。不过,我也想说一句,你若不是这么样的人,当初,我恐怕也很难在风吟的事情上,替你解围,还在‘比武夺亲’上,差一点误杀你。你啊你,实在是一个令人头疼的小子。”
南宫羽笑而不语,尹尚给他倒了杯茶。
两人慢慢说着话,不提防有人走到了身后。
啪啪啪,盘子、杯子坠地的声音,清脆刺耳。
南宫羽回头,赫然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几个月未见,风吟瘦了些,头发绾了好看的髻,敛去了从前的活泼灵动,与尹尚成婚后,分明已是个稳重端庄的少妇。
可此时,她看到他,脸上的泪,便潸然落下。
话未出口,风吟已先哽咽,唇也咬出了血来。
场面一时尴尬,南宫羽措手不及,不知该说什么。
风吟咬着牙,远远望着南宫羽,一字字道:“我说你怎会输给尹尚。原来,都是你一手安排的。”
她又转头,盯着尹尚道:“而你,竟然也陪他一起演戏。”
“你们真会演戏——”她退后一步,望着面前怔住的两人道:“你们都当我是傻瓜吗?”
说完,也不擦眼泪,一脚踢开脚边摔碎的盘子,提了裙子就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坏了……被她听到了。”尹尚一向温文尔雅,这时也急得直擦汗,站起来道,“其实我的话还未完呢,当时我若非心甘情愿,又怎会上台跟你打?”
“既如此,那还犹豫什么?”南宫羽再度饮了口茶,“还不快去追。”
“那你……”尹尚欲言又止,毕竟对方放下身份来看自己,把老朋友晾到一边,终归有些过意不去。
“你不用管我。”南宫羽悠然靠回椅子上,“我知道你能照顾好风吟,所以才会放心地把她交给你。你可别让我失望。”
他仍是玩笑一般的说话,但在尹尚听来,字字万斤重。
眼前这个人,总是一副世外闲人的模样……却分明最在乎身边的人,常常在你浑然不觉时,便替你做好一切,甚至……宁肯被你误会,也不去解释什么。
就好像,那些本就是他该做……必须做,倘若不做,便无法原谅自己的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