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兰溪依言回屋里去找剪刀,洛紫则慢慢朝花园里走,眼睛不由自主看向那棵大树。
那是一株合欢,已过了花期,枝头上结了累累的荚果,陌羽夜夜就坐在那些荚果间,有时候枕在树干上睡觉,有时候则百无聊赖地嚼着叶子,可自从那一晚她逃走又被他带回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他好像吃定她不会再轻易逃走了一样,不仅对她如此放心,就连最基本的夜巡都不来了。
正愣神地想着,忽听到游廊那里传来说话声。
“娘娘,她在那里。”
那是碧珠的声音,喜忧参半,洛紫仍像没听到一样,挽起衣袖、腾空跃起,
立时掠到陌羽时常坐的那个地方,开始修剪里面枯死的树枝。
“嗬——几日不见,还是这么闲啊。”凌贵妃在碧珠的搀扶下,慢悠悠走到合欢树下,望着上方的洛紫,道,“不过,这‘听雨阁’的丫头去哪里了,怎么也不怕把主子给累着?”
“哎呀——”这时,兰溪拿了剪刀奔出来,见主子居然爬上了树,不由又急又气又担心,跺着脚道,“主子快下来,小心别摔着了!”
“兰溪,你别管这里,去那边的花圃吧。”洛紫指了指右手方,继续手里的活,然而,手指才落下,她却愣住了。
树干上,靠近右手那里,刻了深深的划痕,她一眼扫过去,不多不少,二十一道。
那划痕被故意雕成了扇形,外观如伞,像极了合欢花。
那样奇特的印记,像是随手刻下的,又像是为纪念什么……
洛紫望了一眼后,不由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些刻痕,心里有说不清的惆怅……
兰溪见主子背对着自己,好像无暇管别人,就抱了大大的剪刀,朝花圃走,一眼都不看凌贵妃一行人,她不是胆大所以不看,而是根本就没胆看她们。与其呆在这里碍眼,还不如快快离开,闪一边去,主子总有办法压住那些人的气势,她早就见识了,也不怕什么。
然而,她才走一步,那碧珠就从后面一把扯住她,咄咄逼人地道,“没规矩的臭丫头,见了娘娘怎的不行礼?”
“……”兰溪只是停了步子,却并未转身,她怯怯地朝洛紫看,等主子发话,洛紫这时已听到底下的对话,把剪刀放在树上后,就轻飘飘地跳了下来。
“兰溪,跟我走。”洛紫拿下兰溪手里的剪刀,径直拉着她就要朝花圃去,然而那碧珠竟在后面扯着兰溪的衣袖死死不放。
“放手。”
洛紫冷冷地道,转头看着碧珠。
碧珠抬眼与她对视,悚然一惊,只觉那烟染的瞳似藏了冰峰,直刺肌骨,凛然不可欺,她吓得手指发抖,终是松开了兰溪。
兰溪大松了口气,低头朝碧珠做了个鬼脸,随即把腰板挺得笔直。心里很是解气,这碧珠仗着有贵妃娘娘撑腰,总是欺负她们这些小丫头,今天可算是报仇了。这种关键时刻,她自然也要给主子长点气势才行。
“主子,你去哪里?”
“我自然跟你一起过去。”洛紫淡答。
“本宫只说一句。”凌贵妃突然开口,方才那一幕她都看在了眼里,不由狠狠瞪了眼碧珠,接着才朝洛紫的背影,很有把握地道,“上回的正事儿还没说完呢,难道就没兴趣知道?”
洛紫却不理她,握紧了兰溪的手,依旧朝前走。
凌贵妃一向自视甚高,在中宫几乎是只手遮天,何曾遇见过脾气这般清傲、刚烈的女子?偏这女子不但不把她放在眼里,还令她一次又一次颜面尽失,此时,她若不给她点颜色瞧,往后若传出去,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居然还是女儿国的公主呢——”凌贵妃深吸了口气,眼里似有冰雪交锋,一字一字讥诮道,“自己过的倒是舒服、惬意,却把昔日的姐妹们丢在一边,恐怕连她们关在哪里都不知道吧?丫头们,你们说说,这样的人,可笑不可笑?”
“是,娘娘说的对极了。”底下一干丫鬟婢女吓得簌簌发抖,自是没一个人敢吭声,只有碧珠毫不避讳地讪笑着,连声应和,“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她不仅可笑,还很可怜,是不是?”凌贵妃捂了帕子,开始肆无忌惮地笑,发髻上七根百鸟朝凤的籫子在日头映照下,发出璀璨夺目的光。
然而,碧珠却不敢再笑了,因为她看到洛紫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