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寸空气都挑战着阿邺的耐心。
当初为了摘下景澈腕上的六合神玺,几乎用尽了办法,甚至试过斩断她的手,然而六合神玺自主地保护主人,令人没有半点法子,最后只能将景澈囚禁在修罗场,试图用这个环境让景澈奔溃。
可是她一心求死,无论怎么逼都不杀人,也根本不和人交流,完完全全把自己包裹起来,像是一块微不足道的臭石头,你可以把它随便踢到那个地方,却无法让它分崩离析。
“行,那你继续这样吧。”傅邺有些气急败坏,每每来劝她都得不到一点结果。
他离开之后,司溟走了进来,看了眼景澈,些微的迟疑迅速被他果断的声音掩盖过去:“把十八号带回去。”
铁链跟着脚步作响,少女几乎削瘦成一张纸的身形隐没在黑暗里。
他在修罗场已经九年,培养出无数顶级杀手,却从没遇见过这么棘手的事情。以往无论怎么强硬的人,扔到杀人场中,要么死,要么杀得忘了自己是谁。可第一次把她扔到杀人场里,她半点不挣扎,一心求死,任由别人要来杀了她。
而上头叮嘱过,随便怎么折腾,千万不能弄死。
无奈之下,司溟再也不敢把她放到杀人场里,换了上刑,可无论怎么动刑,她都无动于衷,跟感觉不到痛似的。
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司溟就只能这么耗着。
景澈回到关押她的牢房中,牢中另一个女孩花如嫣本扒饭吃,这时停下筷子好奇得打抬头看她。
她只是目不斜视地坐到属于她的一方角落里,身子蜷成一团,又陷入了长久的出神中。
“小十八,你又被拉去审讯了吗?”嘴里还含着难以下咽的饭,花如嫣嘟哝着问道。
景澈充耳不闻。
花如嫣是一个微有聒噪又异常乐观的女孩子,在她的自言自语里,知晓她才不过比景澈大一岁,只比她早来此处三天,编号十五。
“这次他们没有对你动刑吧?”花如嫣投来同情的目光。
景澈什么话也不理,只坐在那儿,手心里捏着一条剑穗,都已经脏的看不出原先的蓝色,穗线儿绞成一团,跟主人一样狼狈不堪。
花如嫣挪过身来,将自己的饭碗递给她:“小十八,你饿了吗,今天的饭不硬。”
景澈只自顾自地将剑穗打结,再解开,打结,再解开,乐此不疲。
花如嫣无聊问道:“小十八,这剑穗你都玩了这么久,怎么还在玩啊。”
目光微有好奇地探了过来,见到景澈不抵触,就更放肆地端详那条剑穗。
看清楚之后惊讶道:“这不是南穹派的剑穗吗,小十八,你是南穹弟子?”
神情颤了颤,景澈终于抬起眸,黯淡无光的眸色之中百感交集,都捏成一抹苦涩。鲜少开口已经让她张口都变得困难,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干涩:“不是。”
花如嫣有些失望:“也是,南穹弟子都是很厉害的,怎么会沦落到这里呢。”
“啊,小十八,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南穹派的百里剑圣,所有人都说,他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世上有百里剑圣,举世无双。人人奉之为神明,奉之为日月星辰。
换成过去的自己,虽然面上却会嗤之以鼻,诋毁着讽刺道,他哪有那么厉害,但是心中一定是美滋滋的骄傲。
如果说,她曾经和神如此接近过,她甚至不顾一切爱过神,听起来会不会显得很不可思议?
此刻的她用力捏着剑穗,几乎都要把骨节都捏碎。也许是冷,她的声音都在抖:“没有听说过。”
“真的很厉害呢,我现在唯一的盼头,就是有朝一日他能打到帝都来,解救这里全部的人。”花如嫣一脸憧憬。
景澈默然,觉得可笑,想扯起嘴角却发现可笑的是自己。
因为她也是如此憧憬过,他从天而降,给她只手遮天的保护,无论怎样的险境都能逃离。
这时外头的锁传来一阵动静,司溟去而复返。
他例行公事,神情冰冷,又好像带了那么一点怜悯对景澈道:“十八,萧将军提见。”
沉默走了一路,就在门口的时候,司溟唇角微动,轻声说了一句:“萧将军心狠手辣。”
便率先推门进去了。
景澈敛着眸,跟了进去。
仍是方才傅邺见她的那个小牢房,萧烬翘着腿狂妄地坐在那,瞄了景澈一眼,嗤鼻讥笑道:“啧啧,小丫头,我迫不及待想跟你分享一个好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