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里,她竟然都不觉着疼了。如今的聂青鸾,忽然嗤鼻一笑。
她正嘲笑着过去的自己,却也感激这再活一次的机会。
她知道,这叫做借尸还魂。或许聂青鸾的这一场大病,本应该要了她的性命。
可是偏偏她与自己的死期如此相近,二人不知怎么得竟然会对换了身子。
聂青鸾松开了自己的手掌,用指腹轻抚过自己的唇间——或许那已死的灵魂,正在自己曾经的身子里,已然被钉入了棺木吧!
迷迷糊糊的,她再次睡了过去。梦里的聂青鸾,正用桂梓仙的身子坐在自己曾经的闺房之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看着的,不是桂梓仙的脸,而是自己!
本以为,自己会被那紧紧盯着的眼神吓到。可是,她却看见了镜中人带着些许哀伤的笑颜。
朱唇轻启,镜子里的桂梓仙似乎在告诉她些什么。她试图听清楚,可是,一阵意识模糊,她硬生生被扯回了现实……
睁开双眼,阮嬷嬷正在身边,用冰过的巾帕擦拭着自己的额头。想来,自己该是又烧了。
“郡主,可是不舒服啊?老身本想着来瞅瞅郡主是否睡得安好,谁知这一头冷汗出得哟!”
阮嬷嬷是个真关心自己的,她就像是自己已故的母亲一般,总是能考虑到各种细节,来照顾着自己的身子。
“这一身汗若不赶紧擦干了,怕是病又好不透彻了!来,侧过身去,老身给郡主擦擦!”
“阮嬷嬷,辛苦你了……”她启语轻言着,谁知,那阮嬷嬷正拿着巾帕给她擦着背脊上的汗水,听见这话还真是惊了——这么多年了,虽然她是看着郡主长大的,但这一句“辛苦”,似是这辈子头一回听见!
阮嬷嬷的鼻子微微一酸,压着情绪,回道说:“伺候好郡主是老身该做的!”
聂青鸾背对着她,却也不禁苦笑了起来。凭着记忆她觉得,曾经的聂青鸾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身边有这般真心对待自己的仆人,都不曾好好对待。
她记得就在过年之前因为阮嬷嬷不小心打破了一只梅花杯盏就被聂青鸾罚跪了一天一夜的事,阮嬷嬷毕竟有一把年纪了,即便身子骨再好也是熬不过大冬天里的这般惩罚。
擦好了身子,换了干净的素色薄棉缎寝衣,聂青鸾躺在那儿,看着在身边忙活的阮嬷嬷,开口问道:“嬷嬷,你的腿脚可还好?这开春的天气可要好生保养着!”
“放心吧,穿着护膝呢!”阮嬷嬷眯着眼笑道,“老身知道好好保养着身子,若是也得了什么病岂不是不能伺候郡主了?老身记着郡主的好,怎么着也不能自己倒下了!”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去年的事儿……是我太过分了,不该罚嬷嬷受了那般罪……”
“哎呦!”阮嬷嬷放下了手里的鎏金铜匜,赶紧上前跪在地上,“郡主切莫这样说,老身是做错了事儿,受罚是应该的!府里头有规矩,谁都该遵从!郡主是主子,罚奴婢是分内事儿!若是老身做错了事,郡主包容着,怕是也会让旁人说了闲话不是?老身不会有任何怨言……”
“嬷嬷,快站起来!”她打断了阮嬷嬷的话,虽然,她明白阮嬷嬷这番话里的意思——聂青鸾往日的气焰之所以如此嚣张,必定是因为身边人教了她如何拿捏后院的方法。毕竟,如今的她就是聂青鸾,她很清楚,真正的聂青鸾,本性之中根本就不是个跋扈的人!
可惜了,自己曾经根本没有忠仆提点。不仅如此,自认为该是忠心的丫鬟,竟然是陷害自己的人!
不过,该说的话,她还是得说。都是女人,她能明白,心再宽,有些安慰的话也不能缺了。否则日子久了,怕是忠仆也会寒心。
她伸出手来,握住了阮嬷嬷那只布满了茧子的宽大手掌,“阮嬷嬷,我如今身子并未痊愈,许多事情竟然都记不得了。有空你好好与我说说,我长大到现在,都发生过些什么样的事儿,身边有些什么样的人,好不好?我只能记得些许零碎的事儿了,怕是往后遇着什么大日子,若是遇着贵人说错了话,可就不好了!”
阮嬷嬷连连点头,“这是自然!郡主的身子一定会恢复的,记不得的事儿,老身都会一一与郡主细说!若是老身也不太清楚,也会帮着郡主去好生打听!”
“好,有你在身边,我就安心多了!”
阮嬷嬷心里头甜丝丝儿的,觉着辛苦了这么些年倒也是值得了。至少,自家主子知道自己的用心良苦,如今这般软了性子对自己说话,必定也是对曾经的做派有了愧疚。只是,想归想,她还是清楚记得夫人的嘱咐,一心扶持着自家小主子。
然而,聂青鸾的生母南宫月,如今却是躲在自己的院子里终日吃斋念佛,就差没离开王府与那青灯古刹为伴。按照阮嬷嬷的说法,那是因为老丞相过世后,母亲深受打击终日郁郁寡欢,最后便信了佛,以此寄托哀思。但也正因如此,宸王也不得不与自己的王妃疏远了。
哪个男人,都不会喜欢对自己冷淡了的女人,不管曾经的感情,有多么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