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宫。
镇中生产顺利,终于轮到研究朱梁了。
辽王李洵、枢密使李崇武并众老少济济一堂,认真地讨论时局。赵敬老小子侃侃而谈,道:“近年来,朱贼喜怒无常,擅杀功臣宿将,其内积怨颇深,乱象已显,亡无日矣。
朱友珪源出贱种,弑父篡位,人心不服。
先有张厚杀韩建,后有杨师厚自据魏博,其皆不能制,可见一斑。
有珪杀友文,而友谦不自安,历数其罪,逆梁之乱,可期矣。”
抛开人品不谈,这老小子这话说得确实有些见地。而且这厮摇头晃脑地,抑扬顿挫十分恰当,烘托得气氛更增三分光彩。
“哈哈哈哈。”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郑守义郑大帅狠搓一双黑手,乐道,“老秦,与这朱友谦你是早有联络了吧,”又向李三郎道,“使君,可是在等今日?妙,妙啊。”
要说咱郑大帅有进步呢。比如对于怎样称呼李三,老屠子就很花了一番心思。私下么叫个李三郎也没啥,问题是正经场合比较麻烦。有人叫李公、叫明公,但二爷实在有点舔不下去,就琢磨了这么个叫法。
枢密使,使君,没毛病。
并且李老三没反对,算是成了。
这老黑如此捧场是好事,但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别扭。似乎他李枢密就等着邻居家里出事捞好处,那不跟朱温一个水平了?
“历史洪流,浩浩荡荡。顺之则生,逆之者亡。”李某人先胡扯了一句开场,然后才进入主题,道,“百善孝为先。朱温便是天下皆曰可杀,也轮不到他朱友珪。如此丧心病狂之徒,岂能容于天地之间?
我意,发一份檄文,邀天下共讨友珪。
另外,朱温虽行篡逆,却一点可取,那便是爱民。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何为仁?何为义?
爱民为仁,利民是义。
又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天子,代天牧民。天下并非天子私产。昔年中原大乱,十室九空,朱温治汴,劝课农桑,恢复生产,省徭役,薄赋敛,百姓竞相归附。在汴一二十年,其地之富庶甲于天下。朱温能以中原四战之地而成就如此事业,亦种因如此。
我常闻朱温关心民生之举,亦曾亲至河南,见其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不论他有多少罪孽,在爱民这一点上都是有大功于天下地。
所以,还要再发一文,书朱温爱民之举,大为褒扬。”
李枢密高见,众人皆颔首称是。反正这种不痛不痒的檄文,武夫们才没兴致鬼扯。说得再多,还不是得爷爷一刀一枪杀过去。李老三愿意扯淡,那就扯淡好了,不胡搞就行。
倒是赵敬大唱赞歌道:“主公爱民之心,可表日月。
主公心胸之宽阔,如江海,如苍穹。
大唐幸甚,天下幸甚。”
这老货如此不要面皮地拍捧,老屠子感觉隔夜饭都快压不住了。老小子从李匡筹到刘仁恭、刘守光,到如今跑来李老三手下混饭吃。如此反复横跳,每次还都能全身而退,也真是个人才。
又想,李老三这一手,高啊。
一边狠踩朱友珪篡逆,一边却把死猪高高挂起?
妙,妙啊!好鼓动对面反水么?
老屠子自觉又学了一招。
嗯,李老三,这浑身都是宝啊。
秦光弼亦附和道:“彼内外汹汹,正是良机。计将安出,请李公示下。”
其余众将也都磨刀霍霍,就准备狠杀一把。
老武夫们都看得清楚,义武李承嗣,义昌元行钦,这两位方面大将都很可靠。杨师厚才坐了魏博,定要时间克化,一时河北那边不必担忧。
正好李老三带队在晋阳,可以集中力量在这边打开局面。
朱友谦主动来归,泽州的韩进通想必也是惶惶不可终日,亦可谋划。
这么多兵头,谁不想着再打下地盘向上走一走。
节度使,这就是武夫的终极梦想嘛,谁不肯。
亦有人在想,怎么这般巧法?大军走到晋阳不动,然后就是逆梁内乱。
天意乎?
人谋乎?
李枢密看向周德威,道:“周帅你久在河东,可有见教?”
周德威先向顶头上司秦光弼拱手,而后答道:“朱友谦是有难来投,然其真情假意却也难知。若此时引兵去救不免与梁军苦战,得不偿失。无如静观其变。”
他寥寥数语,说得众将齐齐点头。
是该等这厮扛不住了再出手,才好谈下好处,否则这厮赖在河中不走,兄弟们不是白白给他挡刀?
大伙只是想扑上去啃一口肥的,赔本买卖可是万万做不得的。
郑守义此刻的心境就十分平和,可说是无欲则刚的典范。
中原这个大磨盘他可没兴趣往里扎,否则当初也不会自请移镇。在振武军四五年,各项事业都很顺利,只要没人动他的地盘,一切好说。
哪怕派巡抚使过来都无所谓。嘿嘿,在振武军,爷爷就是天,巡抚个锤子。老实干活没毛病,敢闹,就让他去天上巡抚去。
方才发言只为凑趣,毕竟爷爷是枢密副使,身份尊贵,一言不发不能象话。此时有人跟进,郑大帅就安心观赏他人表演。
老屠子好似魂游天外,心里惦记起老马匪那边的进度如何。毕竟,折家在麟州几百年,势力、影响不小,亲家能镇得住么?
想着心事,老屠子的视线就往偏处一站岗的青年看去,正与折从远目光相对,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移开。
李老三办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离开麟州时将折从远直接带走。
同行的二千折家兵步骑各半。刚出来还统一作个义从军,待到晋阳,借着休整之际便将其打散,一股脑补充进了威武军,只让折从远带着八个折家子弟进入教练军参加学习,兼职站岗。
好么,麟州土霸王,就落了个如此待遇。
……
说来说去,静观其变,就是此次会议的共识。
想捞一把是一回事。
能捞一把是另一回事。
朱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人家还没死呢,只是换个头头。内部矛盾还没有充分爆发,暴风雨还在酝酿,此时贸然伸手很有可能挨刀。
猎人,一定要耐得住寂寞。
会后,枢密使留下秦、郑二人说话。
待众人散去,李枢密取笔写了两幅字。
“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两幅字的内容一模一样,写好分别送给两人,道:“秦郎,过几日我回幽州,这里就交给你了。”
秦光弼原以为李老三会至少处理完朱友谦、韩进通两件事情再走,闻言讶异道:“逆梁内乱,正要李公坐镇,怎么就走?”
李枢密道:“刚才都已经说明白了。朱友谦走投无路,无非是怎么谈个条件。韩进通那边,好好谈,说不定也能兵不血刃。
有了河中、泽潞两处,河东就更稳了。
不过呢,朱友谦、韩进通如何安顿是个麻烦。无论怎样,短期之内这边也就如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朱梁家大业大,要垮也非一日之功。
有些话,人多了不好说,咱兄弟不是外人,关于未来发展,我想了很久,今天想跟二位聊聊。”
郑守义今天的表现过于佛系,李枢密都有点不适应,定定瞧他半天,道:“二郎,对朱梁怎么看?”
老屠子理所当然地回答:“怎么看?早晚完蛋呗。”
“哦?愿闻其详。”
&n...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