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行进养尸地时天已黑尽,半边残月凉凉地自山头升上来,耳边是寂寂的虫鸣,和牛鼻子道士们臂弯里一挂挂法器相击的叮当声。
“嘘,”走在前头的东郭道士两臂一张挡在前面,右手擎着指针猛烈转动的罗盘,微微俯身悄声道,“三步之外便是养尸地,需默念九字真言,行步罡踏斗之步,切记切记!”
说罢便口中念念叨叨,曲步蛇行一折一拐地向前走去,另外两个道士依样画葫芦地次第跟上,一时间诵念声里夹着法器叮当声嗡嗡一片,江欲行在一边看得好笑,忽然听得“哎哟”一声,稀里哗啦一通乱响,走在前面的东郭道士一脚绊在地上。
江欲行涌到嘴边的话突然僵住,一时间笑不出声。
东郭道士摔倒的地方露出了一只指甲纤长的手,泛着一层淡青的瓷光,娇嫩如同少女,染了凤仙花汁水的指尖长长露在前端一点,被青白的指根顶出尺许,正在东郭道士的脚边缓慢伸展,下截的手臂一寸寸破土而出,在惨白的月光下格外阴森。
东郭道长不知所以地抬起头,身后的两个道士已经叮叮当当敲起了锣儿钹儿,一面西西东东摇着铜铃铁铃,似是受到了惊扰,那只手愈发大幅地活动起来,东郭道士这才发现了异常,惊得就地滚起来,骨碌碌翻到一边。
他方才倒过的地方轰然塌下,露出一具人形来,覆在表面的泥土扑扑滑落,渐渐透出一点血艳艳的大红,伴着一种类似陈旧转轴的生涩格格声,便如同僵硬骨节歪曲生长,江欲行同容陵君对望一眼,不觉脊背冰凉。
一阵非人的鬼魅笑声起起落落响起,在泥土掩埋下空寂又沉闷,一个女子身形忽从地上坐起,惨白月色下血红的嫁衣毕现,全身骨节毕剥作响,缓慢又诡谲地站了起来。
乖乖不得了,江欲行“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抬手按上了腰边的剑鞘。
容陵君分神瞥了一眼身旁严阵以待的江欲行:“我记得你不习武?”
江欲行干干笑了笑:“气势总还是要有的。”
然后他看到冰冷月光下那个一袭大红嫁衣的不明物体慢慢抬手拨开面前三尺乌发,露出一张属于生人的眉眼盈盈的瓜子脸来。
一片漆黑里窗格“嗒”一声轻响。
卧在床上的清风警觉地睁开了眼睛,身形却未动,听得雕花窗慢慢打开的细微转轴声,随后便有一个轻细如猫的脚步静静落地,似是未适应黑暗,左右张望了一会,方认定了床的方位,缓缓向这边走来,人未至,身上淡淡的迷离香已无声漫开,清风在黑暗中咧嘴展开一个低笑。
“铮”一声轻响。
子夜入喉般娇媚又冷淡的娇稚嗓音响起:“别动。”
黑暗中的苏妙音护静静停在原地,头身未动,缓缓移动眼光向脖颈右下处传来的冰冷触感瞥去,是一刃锋利而薄的莲梭,长不过一指,尖端的玄黑里泛出一点点几不可察的赤红,由一只娇嫩又残忍的小手持住,把持的手势很特别,食中二指夹着刃身,拇指轻轻抵住尾部,看似轻巧无力,却准确无误地控住她的动脉,是职业杀手才会有的熟练手法。
苏妙音护指尖微动,暗暗向腰间移动,忽有一张唇向她耳廓靠近,柔柔冰冷的气息吐在她面庞,喉音娇嫩话语却是冰冷:“这是浸了见血封喉的玄铁,只消轻轻吐力,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投降。”苏妙音护咯咯笑起来,双手指尖垂下,那身紧绷的夜行衣忽如一张从中间剖开的鱼皮那样倏然从身上滑落,面对着床的方向,朦胧夜色打在她泛着淡光的曼妙胴体上,里面竟然未着丝缕。
“你看我美……”挑逗性十足的言语未来得及悉数出口,便被左颈处的手刀迅速切倒。
蹲在窗台上的姬莲利落跃下地来,胡乱扯过一条帘子盖在那倒地不醒的女人身上,漫不经心紧了紧腕上的束带,淡淡道:“既然醒了,便起来吧。”
仰卧在床上那条身影坐起身来朝着这边,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可惜了一场好戏。”
姬莲夹着那枚薄而细长的莲梭在左手的手指之间来来回回颠倒置换,足尖点了点落在地上的那件夜行衣,挑起一条围在腰上的长褡,落在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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