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抑声在林新的人际关系网里头,居然没法归类。
他该是个特别的存在,林新对他,绝不能一贯地,像对朋友两肋插刀,对敌人捅你一刀那样泾渭分明。
林新倒了水,又坐回位置上,朋友问他晚上闲不闲,林新说无事可做,朋友笑:
“有饭局,算你一个。”
林新点头:
“是我让你想到了饭局,还是一有饭局,你就想到我?”
“嘿,都一样,反正不缺你一个,跟着吃呗。”
林新本来是倒热水来温手的,结果心不在焉,全给喝了。
中途跑去卫生间,解决了生理问题,很轻松,刚走到洗手台前,后头门就开了。
他没抬头,倒了洗手液放在手心里,一点点揉搓,很快满手都是泡沫。
脚步声靠近,对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沉稳,最终在他身后停下,似乎周围气压都变低。
林新抬头,镜子里映出乔抑声靠得极近的脸,两个人都不说话,四周无人,更加沉默压抑。
乔抑声也透过镜子望他,两个人通过光滑清晰的镜面,看的都是虚像,但格外清楚。
林新一开始震惊,很快又后悔,明知道乔抑声在这里,就不该一个人出来,洗手间里现在无人,不止尴尬,他心里还隐隐不安。
那天从他家里出来,可能是烧糊涂了,什么想法也没有,就想尽快离开,竟然格外顺利,回到家才觉得不可思议。
他被乔抑声带回去,又跟他睡了一夜。
现在再看到他,感觉又有点不同。
他不再抬头,专注在手上,泡沫早就满溢,落下几滴,漂到透明的玻璃洗手池里,林新不愿意用水把手冲干净,他希望乔抑声离开。现在一转身,就必须同他面对面了。
乔抑声还站在原地,离他太近,林新连他的呼吸都能感应。
两个人各自僵持,林新的余光看过去,镜子里映出乔抑声一双淡色的眼,正不动声色望着他,就像之前在会场里一样,根本不是错觉。
乔抑声忽然更近一步,林新无路可退,手上动作倒是停了,只是暂时还说不出话来。
“你身体好些了吗?”
林新不回答,心直跳,和两年前初见他,被惊艳到,紧张难安又不一样。
乔抑声继续:
“你倒了好几杯热水,衣服穿得太少,是不是冷了?”
林新忽然就一头冷汗,原来意识早就混乱,明明起身倒水好几回,朋友见他最后要来这里,还笑他水喝得太多,耽误正事,他却不记得,印象里只剩一次,两个人目光直视,又各自避开那一回。
林新轻轻呼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说:
“我很好,刚才是空调打得低了,被风吹着,心里难受。”
“你待会儿出去坐我这边,会好一点。”
乔抑声就站在他身后,说话的时候,又把头略低下,凑近他耳后跟,一阵阵热气喷薄在林新的后颈上,他说完停下来,呼吸轻缓,但林新也能感觉到,一阵阵细微的气息,热浪一样,来回波动。
林新摇头,想推掉,话还没说出口,乔抑声就贴上他的后背,手绕过他的腰际,摸索着捉到他的双手,牢牢握住,笑道:
“洗手液抹了这么久,冲掉吧,时间长了对皮肤也不好。”
边说边动作,身体挨得更近,林新后背贴在他胸前,可以感受到他强健的心跳声,非常有力,一下一下敲击着林新的神经。
乔抑声微笑,握着林新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很快温水流出来,他把头轻轻搁在怀里人的肩上,眼神从镜子上移开,慢慢往上,直视林新的脸。
林新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立即就要挣脱开来,乔抑声神色不变,面上依旧笑,只是手上带了些力气,将他箍得更紧。
乔抑声的双手跟他相缠,早染上了白沫,两个人交握着的手放在水下,被缓缓冲洗,泡沫一点点全都流下来,落到水池里,被水卷走,又很快被新落下的覆盖。
林新自意识迷离中转醒,咬牙切齿:
“你放开。”
乔抑声不应他,只继续手上的动作,白沫已经被完全冲干净,乔抑声还不放过他,一点点摩挲着他的双手,水温适宜,冲在皮肤上尤其舒适。
他好像对待艺术品一样,慢慢雕琢般对待林新的双手,轻轻碰他的手心,划过每一条细纹,又触碰他的指尖,把自己相应的手指靠上去,对称一样,执迷地贴在一起,最后把他双手举起来,放到唇边,一根根手指游走一遍。
林新哭笑不得,好像行走在生死之间,心悬起来,脑子里乱想一通,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听说他的阴鸷,难以捉摸,想了半天,居然怕他还心恨难消,或者一时兴起,就此一口咬下自己的手指。
乔抑声不做声,默默拿过边上盘子里的干净毛巾,一处不落地将林新双手擦干净,他才终于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