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妙眉回到邵宅,只见到邵世荣一人坐在客厅。
孙妙眉换鞋,走到他面前:“裴鸿衍呢?”
邵世荣指指楼上,“醉了,睡了。”
孙妙眉看他一脸疲态,就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腿。邵世荣躺倒在孙妙眉的腿上,拖鞋都甩了去,眼睛微微阖着。
孙妙眉为邵世荣按摩太阳穴。
邵世荣眼睛渐渐闭上,过了一会,他突然对孙妙眉说:“你刚刚是去哪了?”
孙妙眉道:“去了一趟公司。裴本怀把主意打到咱们家了。”
邵世荣轻轻一哼:“他这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孙妙眉说:“他这是干嘛?我们与他又没什么仇。”
邵世荣道:“他和我是没有仇,但却想让我死啊。”
这话说得重,又有丝丝怪异。孙妙眉心下存疑,但看邵世荣眉心半蹙,嘴角下撇,正是一个不耐烦的神情。孙妙眉在邵世荣身边,知道“察言观色”四个字怎么写,她就没有问了。
邵世荣闭着眼,眼前应是黑暗,但头顶的那盏吊灯直直照着他的眼皮,让他勾起了些不舒服的回忆。
孙妙眉之前联系不到在H城的他,是因为,他邵世荣被裴本怀弄进监狱里了!
他还记得那地狱般的三天三夜,没有睡眠,没有进食,一盏台灯对着他的眼睛,很近,耳边一直有人问:“你和裴鸿衍什么关系?”“裴鸿衍参与巨额贿赂案的事情你清楚吗?”,过一会又换了问法:“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什么职位?”这几个问题反反复复。其实他们都不在乎答案,只是想折磨邵世荣的心智。
邵世荣咬牙熬过来,裴鸿衍把他接出来了。
裴本怀把邵世荣弄进去却没有动裴鸿衍,他剑走偏锋地,目的只有一个:让裴鸿衍众叛亲离。
邵世荣现在合上眼,眼球都感觉得到那种干涩酸楚,那明晃晃的光在眼前,一下子把邵世荣整个人照透了——这种感觉他后来还有一次,是他在京云酒店1048房间的桌子上,捡起那两张薄薄的相片时。
两张都是孙妙眉的艳照——第一张孙妙眉躺在车子里,一双属于男性的关节粗大的厚实手掌游走在孙妙眉的身体上;另一张是孙妙眉四肢被涂画上鲜红情.色的痕迹,仰面靠在一张桌子上。
邵世荣觉得一道刺眼的光,从那天的审讯室穿越而来,击中了这日站在1048的地毯上的他。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也觉得自己失了大面子。
他没有告诉孙妙眉自己在审讯室受的苦,他觉得没必要告诉,还是因为他在女人面前过于自大的自尊心,他觉得自己要一直顶天立地,无所不能,呼风唤雨。而邵世荣为自己塑造的这个形象,最渴望获得认可的那个人,就是孙妙眉了。
邵世荣要孙妙眉永远崇拜他,爱戴他——他很懂得女人,他对女人的吸引力,很大来源于自己的地位和财富。当时在孙妙眉还是个一身土气的穷学生的时候,邵世荣就是用自己的权势和金钱得到了她。
然而现在,他不再是孙妙眉世界里最强大的人了,裴本怀出现了。孙妙眉将不爱他。
邵世荣转动了一下眼皮,孙妙眉略带凉意的手指还搭在他的胀热的额头,邵世荣鼻尖隐隐有点香气,是孙妙眉用的护手霜的味道,一种高级的果木幽香。
邵世荣还记得,他刚遇到孙妙眉的时候,这个小女孩从头到脚地味道都是一种香甜浓郁的玫瑰味,邵世荣问她是用香水了?孙妙眉让他看了她擦的润肤露,几块钱一袋,十几块钱一瓶,开盖就是扑鼻的、馥郁的味道。劈头盖脸,猛烈狂热地缠覆了他的心智。
邵世荣最后开了口,他叫了她一声:“妙眉。”
孙妙眉回应:“嗯?”
邵世荣仍是闭着眼,因为他不想也不敢知道见孙妙眉听到他的话之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对孙妙眉说:“陈媛媛的事我瞒着你,是因为,我怕你记恨我。”
孙妙眉“嗯”了一声,心中奇怪:邵世荣怎么突然提起陈媛媛了?当初他并没有把这事放心上的样子。
邵世荣接着说:“我说让你退娱乐圈的事,也是我胡闹了。”
孙妙眉道:“你怎么了?净说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邵世荣勾了勾嘴角:“陈芝麻烂谷子?那我问你,你心里是不是还记着这些事呢?”
孙妙眉扬了一下眉毛,邵世荣说的的确没错,她是还记着呢。孙妙眉是个什么都牢牢记着的人,不光是记仇,还有别人对她的好,她也是记着的。像是邵世荣的恩情,她早决定一辈子好好还完了。
邵世荣说:“你啊,总是表面上没什么,心里都一条条记着等着报仇呢。”
孙妙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狠狠地按了一下邵世荣的额头。邵世荣痛得睁开了眼睛,孙妙眉说:“我报仇,我怎么报仇?我可不敢报复你。”
邵世荣轻笑,伸了手去触碰孙妙眉的发梢,拾起一缕头发帮孙妙眉别到耳后了。他看着孙妙眉,这个施了淡妆,五官都漂漂亮亮的女人,“那你告诉我,汪长青有没有碰你?”
孙妙眉怔住了,她僵硬地收了放在邵世荣额头上的手:“你什么意思?”
邵世荣又低低说:“你和裴本怀多久了?”
孙妙眉是真真正正地呆住了:“邵世荣?”
邵世荣把眼皮又阖上了,还是因为他不想也不敢看孙妙眉的眼睛,他等了十几秒钟,孙妙眉没有任何回话,邵世荣兀自说:“孙妙眉,我不怪你。”
孙妙眉张了张嘴:“你说的都是什么胡话?谁给你说了什么?”
邵世荣揉着自己的鼻根,“妙眉,我就是问问。”
孙妙眉道:“汪长青没碰我,我和裴本怀没搞上,你的名誉没受损。”
邵世荣仍在揉自己的鼻根。他不发一言了。
——最后汪长青是让他抓回来的,在某个地方被砍掉了一只手,是右手。刀起时他还在苦苦哀求,涕泗满面;刀落时他的脸忽然就扭变了神色,发出了怪异而得意的大笑,然后对邵世荣喊:“邵世荣,怪不得你那么迷孙妙眉,她的味道的确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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