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玄极天池

引人的记忆向前回溯。所有生命中曾经遇到的悲欢离合哀怨缠绵，都会在你的梦境中一一显现。但是，那都不可怕。那都只是梦，是曾经的记忆，不会再重来一次，也不会夺了你的魂魄。不过，虽然这样说，你还是得听我的话：进入这湖水之后，你也不需要急着离开，慢慢地随水漂游就是。”

    “那，我们要漂到什么时候。我们，不是应该急着赶回去吗？太耽误时间，也不合适吧。”

    “放心。回忆虽然是漫长的，但是这湖水中的时间是静止的——进入湖泊，只消一眨眼的工夫，我们便能抵达幽冥地界。但是，幻境之中，那些回忆可能会持续三年五载，也可能会千万个年头，但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你不被自己的回忆给吓住，待你从梦中苏醒，睁眼便是地狱。”

    亲耳听着，幽烬不禁有些惶然起来。若是青龙说是要去“幽冥”，大抵他还能够强忍着，可现在乍一句“地狱”，倒是叫他吓得不轻。

    “没，没，没那么恐怖吧……”

    “放心吧。我会牵着你的。我叫你睁眼，你就睁眼。”

    “可……”幽烬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住了，他差点就脱口而出：你又看不见，怎么知道何时才应该睁开眼睛。

    “说起来，亵耻的确与你不太相配。不若这样，等到了幽冥，我先带你去取一件兵器，你意下如何？”

    “兵器？什么兵器！”一瞬间，幽烬有了些许兴致，也没那么恐慌了。“可先说好了，要是那东西与我不配，你还得帮我找其它的！”

    “你一定会满意的。相信我。”

    “好吧。我反正用了那么长时间的亵耻，结果一次都没有见到那些什么九命之司。不过，既然是你说的，那我就信你吧。我也不是那种很挑的人。”幽烬没有那些与灵气相关的天赋，纵使手执神兵利器，于他而言，终究都似手执一把凡铁而已。

    “好，那我们就说定了。走吧。”青龙竟然不可思议地用了一种哄小孩子的口气。

    “走。”缓步跟上，幽烬心中终是此起彼伏：

    ——青龙，我一直都信赖着你。所以，就算如今，你要让我去上刀山，下火海，永世不得超生，我都决然不会退缩半步。但是，青龙，如果，你只是为了帮我取一件兵器……我怎么可以，我又何德何能……我不过是一个畜生，不可以这样荣幸地得到你的眷顾啊！青龙，你——当真对我这样一个残缺的人，

    或者说畜生，是有着包容心，是会怜悯我，眷顾我，照料我，将我看得和其他人一样健全的“神明”吗？

    心下千万言语，幽烬却终究难以述说出口。一直以来，就如他为自己的不健全而感到的自卑一般，对于这样一个在公子，甚至大人面前都一直不遗余力护卫着自己拯救着自己的人，他也终究还是有些自卑地怕那些心中所想都仅仅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

    而且，青龙，于幽烬而言，不止是一盏指明灯，不止是不可超越的前辈，不止是自己永远都不可背叛的师长……

    青龙，在他心里，哪怕是要他当牛做马，做猪为狗，他都会虔诚地匍匐倒地，跪拜在那苍蓝身影的面前，他，也绝不会感到丝毫的心酸和哀痛。

    ——所以，青龙，请你不要因为我，而将你自己陷入死境！

    “撷芳北国，六出雪神殿。”精致绝伦的木艺面具，无法显露出青龙的神色分毫。而他，自也不会在这样一个同伴面前透露出他的半点真心实意——甚至，这畜生道幽烬其实还远远无法达到他心中关于“同伴”的标准？

    青龙他只如此这般冷着面容，沉稳地在心底念起那往日回忆中永不曾忘却的地方和在那里曾遇上的人——

    “那里，是我与翩廻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那里，也是我们的友谊升华的地方。

    “只是，那里，偏生也是翩廻她这一辈子永远都难以忘却的凌辱之地。

    “翩廻，你我作别已三千年有余。可如今……

    “到现在，从我失落你的消息起，恐怕，也只有那样一处地方还保存着当初我们一同生活过的痕迹吧。

    “翩廻，你可知道，在我心上，那道黑色飞鸦和我的蓝羽，一直都静静地搁在那里，从来都没有再动过，从来也都没有再动过了……可是你，如今到底身在何处？翩廻，你知道吗？我后悔了，我后悔放开了你，失去了你。在这世上，我所有一切的努力，仿佛都不再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翩廻，你知道吗？今天，我再一次，见到了霾晦！

    “所以，翩廻，我们也就要，重逢了吧……”

    心绪渐渐落下，身影只悠然一闪，那苍蓝的身影便已然凌空立于湖水的正中心。只轻然地放下身段，青龙便缓缓地沉入湖中，不再思量，任凭着身体像飘落的雪花一样慢慢地沉寂下去，直至完全没入那湖中，失却生息。

    然而，在那湖面上，却竟是连一道水波都不曾惊起，直叫那看着的幽烬不禁也神色激荡。不过，只过了一瞬，幽烬也只轻然捻动心诀，一记瞬步便稳然立于湖面之上，随着青龙的没入，他也阖上双眼，不再思虑，伸出双手，牢牢握住，再缓缓沉下，直待那湖水将他也完全淹没，直至自己完全与这世界失去联系。

    “喂，你刚刚有没有感觉到……”步履轻快而来，声音急促如同惊雷，一位衣衫颇有些凌乱的少年只急匆匆地闯入山间一方冰洞之中。他只这番高声叫喊着，完全不曾顾及自己的仪态——当然，一并还有那洞中所居者善喜清净的性子了。

    “你吵到我了！”果然，洞中居者只如此这番厉声一句，便直将那少年的话语掐死在襁褓之中——当然，顺带的，还有些小小的惩罚，谁叫这来人未经允许便擅自闯入了他的洞府。

    “喂喂，大家好歹也算是一场同门，你用不着下这么重的手吧！快，快，快把你的冰锥拿开。快点啊，再不拿开，我的脸就要被你……”那衣衫凌乱的少年只恼怒着神色，伸出手用尽力气了好不容易才截住那一段就要刺到自己脸上的冰锥，却终还是如此这般喋喋不休。

    “住口！”只听得那洞中男声只如此气恼一番，却似乎并不太想撒手地只任由那冰锥继续保持着动力了直往那洞外少年面上刺去。

    “唉哟！”果然，那少年好不容易才歪着头躲过那冰锥一刺，却终究还是被那冰锥给划破了脸蛋。只见着一道乳色黏液从他的伤口处流淌出来，只片刻功夫便凝结成冰，冻在他的脸上，逼得他不禁再次高声破骂起来：“你娘的！水曜，你不要欺人太甚哦！大家好歹也是同门一场，你要是不给我留点情面，别怪我木曜星使跟你翻脸无情哦！你娘的，还不赶紧给我把你这些个冰锥给撤了去！你娘的，刺一个过来就够了，你还来三个！你娘的，你还德行了，啊！你娘，你还来一群！你过瘾了是吧！水曜，你要是再这样，老子跟你翻脸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后，洞里洞外终于平静了下来。但是，还用解释吗？那洞外少年的整张脸都破了相，凝满了冰晶。

    ——这二人，便是那碧婕夫人座下掌明界茁长孕育之气的木曜岁星星使之岁正，及那掌明界诸水凛冽之气的水曜辰星星使之杨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