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衡从袖中摸出一截石块,又将随身带着的帕子拿出来一起搁到了桌前,帕子上的油渍是方才从葵葵房中的桌上顺手一擦留下的,而断裂的红丝砚上还能闻到一股油腻的味道……这事,大约已经明了了,再算上前几次盘子无故摔落,恐怕也是葵葵的异曲同工之作了。
玉衡再厌烦麻姑,也终究是了解她的,能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仙婢,如何会在短短的几日之内数次犯忌讳来触怒他,若说不是有人蓄意才古怪。
这屋里头,除了自己,只有麻姑和葵葵两个:麻姑?她的动机实在难寻,葵葵年纪小,乍看之下不太可能,但她来路不明,这其中始终有些嫌隙,若真是她蓄意坑害麻姑,这做法虽则稚嫩,却……
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又是何人?
玉衡揉了揉太阳穴,这一夜仙君睡得不□□稳,并不是恐惧谁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即便失了仙术,即便人家有意要害他,他都不怕。
只是他那么善意的在对待她,说到底,这种不明所以的感觉让他不安。
次日清晨,还没等玉衡走出房门,就听到笃笃笃的敲门声。
而此刻,已经被打发走的麻姑是不会出现的,这般心急的葵葵她究竟要做什么?
玉衡懒得去想,也不愿去想,他倒要瞧瞧这么大一个小娃子究竟能搅出个什么风浪来。
一推门,便见葵葵蹲在门口,咧着嘴笑望着他,“玉哥哥,咱们现在能出发了吗?我已经呆了好久了。”
“你……在这等了多久?”玉衡有些讶然。
葵葵望了望外边,沉思几秒,道:“嗯……很久,大概天还没亮的时候。”
“你这么心急着要去集市?”玉衡边说话边领着葵葵往外走,“可是有什么急事?”抬头看,天色甚早,清风拂面。
葵葵一路抓着仙君的衣角,小步子走得急急的,紧赶慢赶跟在他身边,嗡嗡的道:“急着要去买茶汤啊,我不是跟玉哥哥说过啦,喝了茶汤玉哥哥便会高兴起来的。”
玉衡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只怕天上的神仙水也没有此等功效,你说得这么好,我倒是要去尝尝,到底是你贪吃呢还是真有这么的好。”
“等有一天,我长大了,一定要学会泡一碗茶汤。”葵葵眨巴了下眼睛,兀自笑了。
二人停停歇歇,一路到集市已近午时,当街叫卖的因了这大好的天色也显得额外多了些,玉衡拉着葵葵从人群中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才寻着一个葵葵所说的大铜长嘴壶。
“唔,看着不错。”玉衡在这把大铜壶前停下来,点点头,暗自在心里嘀咕:“这东西怕是跟太上老君炼丹的炉子差不多大了。”
这茶汤壶冒着热气,铸着游龙的壶身,金光锃亮,壶嘴是一个龙头,上头系着两朵丝绒花球,显得古雅有趣,玉衡的兴致顿时提高不少,抬手刚想要去摸摸,就被旁边那位师傅喝止了。
“哎哟喂,小公子您可别给我捣乱,这东西怎么能用手去碰!要是烫坏了您,我可担待不起。”
玉衡抬在半空的手只好收回,讪讪的笑道:“我头一回见这个玩意,觉得好玩。”
“哟,小哥打哪儿来,连咱们这小买卖也没见过。”师傅留着满脸的络腮胡,胖胖圆圆看起来一团和气,因而玉衡也乐意与他说上几句。
“自幼在家的多,出来逛的少,见识是浅了些。”玉衡温文一笑,惹得旁边往来的女子们都忍不住驻足在此,三三两两半遮半掩偷偷的议论。
眼见靠过来的小姐们越来越多,玉衡还只管跟师傅研究那把茶壶,聊的分外投机,这边葵葵不乐意了,一个劲儿的推搡着那些压过来的人群。
挤挤推推,几个轮回下来,葵葵额头的汗珠子都出来了,她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的做了个决定。
“玉哥哥——”划破天际的一声尖利的叫声从人群中突然爆发,时间瞬间停滞,大伙儿不约而同的寻找这声音的来源,一低头才发现这里还有个小姑娘贴着小公子站着,她死死的抱住公子的大腿,一副不乐意的表情充满敌意正四面扫射着周围的人群。
“你这是怎么啦?”倒是小公子先开了口,见众人都被葵葵唬住,他一时颇觉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朝众人笑笑,伸手拉住葵葵的小手,解释道:“舍妹不懂事,脾气有些大,诸位见谅。”
这一笑,又引得身边一众女子们都醉了,只管痴痴的看着他,也不散去,伶俐的还会借口在师傅这里来一碗茶汤,笨拙一点的便只顾呆呆傻望着玉衡犯花痴了。
玉衡这才意识到大伙儿的眼光都盯着自己在看,一瞬间便红了脸面,这情形,似曾相似。
因而还来不及等师傅的茶汤泡好,他只得吩咐师傅空闲了帮他送到某某茶楼,便蹲身将葵葵一把抱起,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女人,一群的女人,对他指指点点的一群女人……
他依稀还记得被罚下天庭当日的画面,起初也是因为一群围观他的女子,那些虽是仙女,但在他看来那神色那表情居然如此雷同。
因此,但凡遇见这个场面,对他来说总觉得不算好兆头。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话,是说得十分贴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