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的望着他,道:“是我在跟你说话,可你能先告诉我你是仙官吗?”
玉衡仙君比之先前的神色稍缓和了些,眉头却锁得更深了,暗道这肥兔子执着得很,如今本仙君这般际遇,提身份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事,着实让人讨厌。
但它既生在这地方,也算得上本山头的半个地主了,倒不宜和一只肥兔子一般见识的好。
于是玉衡轻咳了几声稍稍抑制了一下满脸的不耐,道:本仙君久在天宫呆得烦了,下界来略略了解一下风土人情,此处甚好,打算小住一段。”
毛团了然,眨巴着小圆眼盯了他好一会儿没再说话,然后极快的扭动着它那肥圆的小肉团身一个扑哧不见了。
这就跑了?
好不容易能找个东西搭上几句话,仙君内心其实也不是真嫌弃的,即便是他最讨厌的兔子。只是陈年旧疾到底得有些避忌,如今又不知是否还存着些微的仙法。
“兔……兔子……”他朝着毛团闪走的地方轻轻的叫了几声,难掩几分失落。
此处太静,静得跟一幅画似的,他不好叫得太用力,万一太大声怕就扰了这清幽的画面,要知道,玉衡仙君本是个十分讲究且颇有艺术气质的仙君。
既是有气质的仙君,自然是不能露宿山头的。只是这地方竟连根搭棚的草也不晓得从哪里去寻。
他颇是无奈的绕着这山头走了一圈,最后才犹犹豫豫的从腰际间摸出了一小柄什么东西来,长叹一声道:“此刻我能指望的恐怕就只有你这柄折扇了。”
伸手一抖玉衡仙君极是洒脱的颠开了扇面,朝前边那个小山包轻轻挥了几挥,屏息片刻,瞬间沙石飞转,一间土黄土黄的小屋就稳稳当当的立在了当中。
他走近几步,着实认真的盯着这屋子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才默默的点了点头。稍息后再靠近又忍不住微一蹙眉自言自语道:“形状大小勉强些也能凑合了……不过总像还缺些什么……”
又山上山下的巡视了一圈,玉衡两只眼这才总算笔直的落定在了地上,嘴角跟着也渐渐的浮出一丝欣喜的笑意来。
再抬手的那一刻,散了满地的梨花随着他上下轻拂的折扇纷纷舞动,极快的拢成了一串串层叠的花雨直向那土黄的小屋飞去。
片片粉白的花瓣堆砌在一起,很快给小黄土屋披上了一层柔软明丽的外裳,映在晴日的天空下,画面十足的好看。连玉衡自己也忍不住颇为得意的啧啧赞叹:“人间果然有人间的好处,只用得几捧花瓣就将这么个小土屋变得生动了许多,说到底也算是本仙君的好眼力了。”
他这会儿自是不会再去想常住的紫薇垣,能得这么个小窝已让玉衡仙君十分的满意。
往日他偶或翻翻人间札记,始终难以想象凡人常爱念的那句诗文的画面:“以天为被地为席”……
那地上蛇虫鼠蚁一年四季满地的滚,钻进咯吱窝爬在毛孔上得是多恶心的事,想到此处他都由不得抖两下落一地的疙瘩。
床和屋子是必备之物,哪怕是借了衡文清君的宝贝来用一用都很是值得的。
边想着脚步也没慢待的跺进了屋,颠着折扇玉衡仙君玩得不亦乐乎。
没料到这平常的小东西倒是极好的仙器。指着枯枝变作了毛笔,指着石头变作了椅凳,木桩子作了床板,再抓一把花瓣扇扇就成了铺盖……既起了头他自然不会轻易收手了,凡物事都是尽其用的好嘛。也亏得昨日去衡文清君那儿顺手拣了这么个东西玩。
早晓得有落魄到荒郊野外的这一日,那紫薇垣的珍稀物事他早就多捣腾几个备下了,也不至于现在这般举手无措。
这……如今只好说是近日星运不济,不济得很!
叹归叹,怨归怨,玉衡仙君却依然没丢了这讲究的气质,极尽心力的给小屋提了块匾挂上,唤“玉归居”。
我欲归去,终要归去。
罚,也有个头的。人间虽有些他不曾知晓的意趣,终也抵不得他土生土养的天宫来得顺意。而今只当是小住散心了。如此一想仙君通体都舒畅了许多,即便无人相伴,望着那窗外的景致也觉得清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