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谭少轩紧跟着走出来,见状微微一笑,站到了骆羽杉身旁,接过雨伞,遮在两人头上。
一时都没有说话,只听到江水奔流和雨声细细打在江面上的声音。骆羽杉也安静了下来,微微侧脸,看着眼前清俊男子的侧颜,靠在他身畔,是那样的温暖。
“夏天的时候,这片水域会开满荷花。”谭少轩指着远处一片沙洲附近轻声说道。
“那一定很美。”骆羽杉点头,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美景,她心里明白,自己可能永远都会记得这次雨中泛舟。
船靠岸后,自然会有安排好的人等在岸上接着。大帅府难得有人上山,别墅里的佣人得到主人要过来的消息,已经收拾了屋子,另外增加了不少警卫。
谭少轩看了早上来的陈墨一眼:“杨参谋长到了没有?”
陈墨立正敬礼:“杨参谋长和顾夫人刚到,已经住进别墅了。”谭少轩点点头,没再说话。杨震飞在山上另有居处,谭少轩和骆羽杉便自行回了可园。
可园建在高处,一行人上车沿着山路盘旋向上。
一路都是遮天蔽日的大树,雨后的夕阳稀稀落落在山道上撒下斑驳的光影。树林后面,是大片大片的竹子,碧海一般,微风一吹簌簌作响。
到了半山从车窗望去,错落有致的别墅群,浮沉在波峰浪谷中,那或深红、或青绿的铁皮屋顶,像朵朵鲜艳的蘑菇,散落在青苍的山谷中,静谧与空灵,冷色与暖色,巧妙地合二为一。
每一栋别墅的建筑风格、式样,都留下了主人本土文化和审美趣味的影子。英、美、德、法等国的别墅富丽豪华高大精深;北欧国家简易朴素,有栅栏和拱券式的外走廊;而日本别墅多是木结构,小巧玲珑;意大利别墅则注重雕塑艺术。
“这些别墅若能留至后世,必定也是一份宝贵的遗产。”谭少轩指着上面说道。骆羽杉点点头,看着那栉比鳞次,错落有致的别墅群,绿色的山谷中,好像开了万国建筑艺术博物馆,不由感叹道:“但愿那时,我们的国家已经独立富强,这青山绿水,也扬眉展颜了。”
正说着,车子停了下来。蜿蜒而来又蜿蜓而去的流溪河在此处拐了个弯,河畔,出现了一座隐在一片绿荫深处的英国券廓式别墅。大门打开,车子驶进去,便见树林深处一个院子古木参天。隐秘处警卫森严,见到谭少轩等下车,便有持枪的军人上前敬礼。
谭少轩摆摆手和骆羽杉一起走了进去。
庭院占地颇大,院内树影婆娑,名木娇花多是精品。两棵珍贵的姐妹金钱松立在院中,粗大的白玉兰树上已经盛开了洁白高雅的花朵,一丛美国凌霄,藤萝牵绕,爬上屋顶,一丛披披洒洒的礼花似的多枝柳杉,亭亭竹丛,随风摇曳。
庭院西首是一栋石构别墅。主立面为矩形,左边转了一个弧,显出线条的摇曳多姿。主立面和左右两侧是敞开式的外廊,廊柱是打磨精致的四方长条石,上端刻着凸凹相间的横纹。屋面构图简洁、生动,带有一点木刻画的味道。
别墅因为居于流溪河东侧高地,远可眺美女峰、俯可瞰流溪河峡谷,景色不是一般的心旷神怡。站在阳台,一湖绿水倾泻眼底,映着夕阳,波光跃金,一脉潋滟旖旎,衬着远处青山隐隐,骆羽杉不由心情大好。
“今晚约干妈他们去哪里吃饭?”骆羽杉站在窗前看着已经准备下落的夕阳回头问道。
“杉儿饿了?”谭少轩走过来从身后拥住她低声问道。
“没有,只是这山上我好多年没有来过了……”骆羽杉身子向后,靠近他怀中轻声说道。
“杉儿记不记得千色山有一山藏六教之说?”谭少轩没有回答她的话,却忽然问道。
骆羽杉点头,千色山是南方的宗教名山,“道释同尊”,从公元四世纪,高僧慧远首建千佛寺,创观像念佛的净土法门,开创中国化佛教;后来道教禅师之一的陆修静,建简寂观,撰藏道经卷,奠定“道藏”基础,创立道教灵宝派。其后千色山宗教兴盛,寺庙、道观一度多至五百处之多。
随着凌州被强辟为通商口岸,外国人可入内地游历、通商,自由传教,外国传教士开始进入千色山。十九世纪末,英国传教士以金钱和不平等条约赋予的特权,霸占千色山,一时基督教势力甚嚣尘上,其后天主教、东正教势力也接踵而至,闻风而动。接着伊斯兰教悄然而来。佛道两教也在西方宗教势力的冲击和排挤下,日落西山,风光不再。
“今晚我约了杨叔夫妇一起去千佛寺吃斋。杨叔一直信奉这些,说不定去拜上两拜,有些事他能早作决断。”谭少轩微微一笑。
骆羽杉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听说杨震飞是个烟酒不沾、没有什么嗜好的正统军人,自负好胜。年轻时,为练骑术,半夜偷着骑马被战马咬伤。领兵后,对违例士兵不论亲疏,严加处罚。虽有秘书,却经常亲自批阅文件到深夜。怎么,他还这样迷信?
“其实迷信是国内很多军阀都有的。有些还请个‘神仙’军师,长年伴随左右。甚至用‘神仙’治军,杨叔家中也常年养着术士,遇事扶乩问卜。所以这次特意上山。希望菩萨是站在我这边的。”谭少轩扬唇一笑。
骆羽杉愕然地摇摇头笑了笑,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事。
“大家都说现在的中国是军阀混战,其实中国之所以形成这样的局面,根本上来说,是由于中国没有征兵制、也没有职业军官等制度。历代以来,征召士兵并不是由国家机构统一进行,而是由各路将军私人征召,这样就形成了士兵不忠于国家,而忠于个人的私家军制度。”谭少轩继续慢慢说道:“而这些将军,特别是清末以来参差不齐,有的是从土匪起家,有的是帮会逐步形成的军事力量,政局不稳,前途多变,许多人信奉迷信,在遇到大事件或作出重大决定时,经常会借助风水、测字、八卦等,由来已久。”
骆羽杉点头,蓦然意识到,按照谭少轩的说法,难道杨震飞是要作出什么重大决定?不由关切地看了看他。
谭少轩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却只是微微一笑:“杉儿,不必担心。”
骆羽杉一笑,也没再问。
忽然,谭少轩指着窗外道:“杉儿,你看——”骆羽杉闻声转头,原来楼的后面有一个腰形的池塘,一池清水几株莲荷,里面不知什么时候游过来一对鸳鸯。
两人看着,忽然相视一笑。谭少轩拉了她的手道:“走吧,说不定杨叔他们已经过去了。”
骆羽杉答应着,两人相携下楼。夏汉声带了一些侍卫暗中保护,两人慢慢沿着山路,从后山走进千佛寺。
千佛寺始建于东晋,曾为当时的八大道场之一,一度还是佛教第二大中心,寺中有“唐经幢”、“护法力士”、“柳公权东残碑”等珍贵文物,最有名的,当然是寺内大小不等、神态各异的千佛造像。
走进寺院,有执事僧迎上来,合掌稽首为礼,谭少轩没有说话,答了礼,僧人道:“杨参谋长正在的主殿,请施主这边请。”
谭少轩淡笑点头,随了僧人转过钟鼓楼走上大雄宝殿。登上台阶,便见杨震飞和眉姨娘正虔诚跪在佛前,叩头行礼。
谭少轩抬手示意旁边的副官,没出声和骆羽杉站在一旁。杨震飞磕完头,从旁边的签筒中抽出一支竹签,递给旁边站着的一个戴眼镜、着长袍的男子,男子手扶眼睛看了半晌,微微点点头。
杨震飞转头看到谭少轩,颌首一笑,眉姨娘已经放完香火钱,走过来拉了骆羽杉的手,低声说了什么,骆羽杉走过去上了三炷香,写了香油钱。这时,一个老和尚走了进来。
杨震飞见了忙笑着打招呼:“大安长老。”
大安法师是千佛寺的住持,平日是比较少出来的,想不到今天自己还没祭出名号,他就出来了,杨震飞有些得意和高兴,旁边的长袍男子也向大安长老行了礼,大安长老微微一笑,长眉下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目光相碰,骆羽杉也微笑着施礼。
“弟子抽了一签,请长老指点迷津。”杨震飞说着,将签双手递了上去。
大安长老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即说道:“施主之心事,签上已经写的明白,又何须再问?”说着径自念道:“劳君言我心中事,此意偏宜向西宫。一片灵台明似镜,实如明月早当中。施主还不明白吗?”
杨震飞迷惑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接着看了看自己的“御用法师”沈克遂,沈克遂却只是笑了笑,转身和谭少轩拱手打招呼:”二少,二少夫人。”
谭少轩没出声,唇角扬起,点了点头,骆羽杉已经悄悄问明他的身份,笑着和他颌首为礼:“沈先生好。”
见沈克遂对谭少轩夫妇这般客气,杨震飞似乎明白了什么,也笑着道:“既然来了,我们爷们不妨也尝尝做和尚的滋味,嗯?”
谭少轩一笑,执事僧带了大家一起走进斋堂。
正是用饭时候,僧内的僧人已经集合,谭少轩等在执事僧带领下,男先女后,走进去。男居右,女居左,齐齐而坐;不能紊乱,不能出声,与僧众共进素斋。
先由众僧膜拜诵经,大安主持立于佛祖像前,其余僧众右排列,一边叩首,一边鼓乐,斋堂内充满庄严独特的佛国气氛。
骆羽杉看了看,斋饭为素品,但制作颇是精细,吃起来倒别有滋味。
佛家规定,食时不可有声,不可剩余,所以斋堂内虽然多人用饭,但是静静无声。添饭时以筷子示意,在碗内划圈,自有专司添饭的僧人来添饭。
很快用膳毕,碗筷摆放整齐,侍立的僧人将之取去,僧众又在大安主持的带领下,膜拜诵经一番,向谭少轩一众“俗客”道了几句祝词,然后纷纷退出斋堂。
下了山,天已经黑下来,杨震飞笑道:“老二今天刚回来,接着又上山,小别之后乍然见到,今晚老叔就不约你喝酒了,明天我们好好乐一乐再下山,你觉得怎么样?”
谭少轩明白他是要回去和某人商量,便笑着点了点头:“就听杨叔的安排。”顾横眉拉了骆羽杉的手,在一旁悄声细语了几句,便随了杨震飞告辞。
经过给杨老太爷拜寿一事,顾横眉已经真心地将骆羽杉当成了自家人,所以态度没有了之前的客气,却多了家人的感情自然流露。
回到可园,谭少轩叫了夏汉声不知安排什么工作,骆羽杉便自去洗澡。当谭少轩走进套房客厅时,便见到骆羽杉正在房里对着窗看书,身上穿了一件贴身瓷青色的短袄,下面却是一条同色的撒脚长裤,头发刚刚洗过,半湿不干地披在背后。
“也不擦干头发就跑出来,小心感冒。”谭少轩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微微一笑,语气里便带了宠溺的味道。
“我自己擦,你快去洗澡吧。”骆羽杉笑着推他,从他手里拿过浴巾,自己擦起来。
谭少轩也不争,笑笑走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刚走到骆羽杉身边,还没张口说话,突然灯却黑了,显见地是没电了。还是上旬时候,月亮只如镰刀一般,那点光照在屋子里,虽然没有黑漆漆,却也是太暗,差点连对面人的影子都看不到。谭少轩一边低声呼唤:“杉儿,别怕!”一般心里后悔,自己竟然没有把枪放进浴袍口袋。
“没关系,我在这儿呢。”骆羽杉在黑暗中笑着回答。
正在这时,便听到“咚咚”的脚步声,接着夏汉声的声音传过来:“二少,是保险丝断了,已经在抢修,他们说茶几下面有蜡烛。”
谭少轩答应着,夏汉声的脚步又走了下去。
谭少轩便摸着到茶几下面找蜡烛,伸手揪出一个烛台。拿起一盒火柴,“哗”一声点亮,烛光摇曳着淡红色的光影,很是浪漫的气氛。
“这倒也不错,你等等。”谭少轩说着,走到一旁的柜子旁,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台德国产的留声机,谭少轩有些惋惜地道:“可惜没有电……”话音未落,电灯便亮了。
走过去按熄了灯,谭少轩笑道:“杉儿,我请你跳舞。”说着,手下微动,静静的音乐便在空气中流淌起来,谭少轩将蜡烛放到柜子上,就着摇曳的烛光牵起了骆羽杉的手。
骆羽杉被他的动作逗得一乐,谭老二什么时候也忘不了煽情,不过并没有拒绝,配合着他的脚步轻盈转动起来。谭少轩道:“我们,好象是第四次一起跳舞了吧?”
骆羽杉一边想着一边点了点头低笑了一声:“第一次……在国民饭店,那时你是个大坏蛋;第二次是在飞行员俱乐部……”那晚还把自己灌醉了,臭家伙!骆羽杉瞅了他一眼,谭少轩低声笑起来,显然也想起了那个春光旖旎的晚上。
“然后就是赈灾舞会了吧?”谭少轩笑着接话道:“说起来,嫁了给我之后,除去新婚九夜,我们一起有过的玩乐,统共算起来,真的不多呢,倒是公事真是不少,辛苦杉儿了。”
“还说那九夜?那时,我可是心里骂得你要死……”骆羽杉低低笑着说道。
“那会儿被逼着嫁给我,骂是一定会骂的,我理解。”谭少轩微微叹了口气,低头怜惜地看了看骆羽杉:“杉儿,我不得不快手些,你知不知道我等了那么久,若是再失去,我……”
骆羽杉抬眼看着他温柔一笑:“别说了,我明白。”
谭少轩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忽然笑着问道:“那时,你偷着骂我什么?”
骆羽杉微微一怔,旋即低笑:“骂……死流氓,土匪,还有……”
“好呀你,敢这么骂我!”谭少轩闻言笑着伸手去挠骆羽杉的腋下,骆羽杉一躲,舞步就乱了。谭少轩用力揽住了她的腰肢,任她在自己怀中笑地花枝乱颤。
“少轩……”
“嗯?”谭少轩挑挑眉安静下来,两个人调顺了步子又转了几圈,骆羽杉笑得身子有些软,把脸埋在了谭少轩怀中,音乐越来越激昂,两个人的动作却越来越慢越来越幽柔,最后他们已经拥抱在了一起。
骆羽杉低低声道:“明早,我们去看日出好不好?”
谭少轩拥着她没出声,但骆羽杉明白他是答应了的。
“那今晚早点休息吧。”谭少轩松开手吹熄了蜡烛,打开灯。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人一时无法适应。骆羽杉拿手背往眼睛上遮,却被谭少轩一把抱了起来,低低一声惊呼,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谭少轩将骆羽杉紧紧搂在怀里:“好久没抱过了,怎么抱也抱不够,杉儿,你说怎么办才好?”一边向内室走,谭少轩一边语带抱怨地说到。
“今儿下午不是刚……哪里有多久?你乱说……”骆羽杉有些红了脸。
看到骆羽杉羞窘的神态,谭少轩挑眉笑道:“哦,你说的是那种‘抱’?原来是我弄错了,杉儿你想……”谭少轩一脸坏笑地看着骆羽杉。
“胡说,我……”骆羽杉一张俏脸通红,自己……还真的……想歪了呢……
谭少轩低声闷笑,得意地看着骆羽杉,唇角拉出一个带着谑意的坏笑。
死流氓,有什么好笑的?骆羽杉越看那个笑容越羞窘郁闷,为什么谭老二老是欺负自己?自己就活该是被欺负的那个?不行,我要欺负回去!
就在谭少轩将她放到床上时,骆羽杉突然抬起身子堵上了那个坏笑,哼,就你会?我也会的!
谭少轩对她突如其来的吻有些惊讶,那个吻很青涩,但令他心花怒放。慢慢地,他不再满足于骆羽杉轻微的触碰,用舌撬开了贝齿,霸道强势地纠缠上去。
等骆羽杉意识到的时候,谭少轩已经掌握了主动。虽然有些不甘心,但骆羽杉很快就陷进谭少轩的热吻中,再也无法思考……
千色峰位于千色山顶的北端,三面峭壁,一面临海,是观日出的好去处。谭少轩和骆羽杉特意起了个大早,沿山路上了山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