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独自来到灵犀小筑外,站到了碧云湖边的凉亭里,长吐一口浊气,随意地侧头往北看去。
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是“整体增强7”,虽然算不上“千里眼顺风耳”,但五感却不知超过了常人多少倍。
他能清晰地看到岳父在钓鱼。
无论发生什么,逍遥侯似乎都在钓鱼。
随后,他想到了前段时间离开的二娘祝如是,或者说如今的前朝皇室。
逍遥侯还真是澹定...
只是不知道这位岳父知不知道三娘很可能与隐士会有关呢?
他又想到此时的晋州乱局。
前几日,长公主的人也和他说了,说他的九位师兄师姐全部来到了晋州...
所来为何,唯有炼丹,筹备圣人大宴罢了。
现在的晋州已不知有多乱。
隐士会,前朝皇室,再加上青云仙宗这么九位仙人,这已是三大势力,除此之外...白山总觉得还有些隐藏势力会出现,甚至是深渊也可能露脸。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更何况,这本就是在收割着人间...
白山默然地垂着头,刻意地敞开身体,然后摘下葫芦,饮空了其中装的烈酒,又取了酒坛重新满上,再喝,再倒,继续喝,继续倒。
很快,在他自身的刻意纵容下。
他...
喝多了...
上头了...
白山举着酒壶,对着天空孤悬的明月。
远处正在深夜钓鱼的岳父好奇地投来目光,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白山问:“逍遥侯,饮酒否?”
宋岁居然回道:“不会!”
白山道:“喝两坛吧?”
宋岁道:“一坛行不行?”
白山道:“不行!”
两人呼喊声很大,就好像两头禽兽在深夜里吼着,正在这春夜的良辰美景里举办着“晚茶会”的宁宁吓了一跳,还有她的闺蜜们也是愕然了下,惊疑不定地四处看着。
“宁宁,你们家里谁在这么说话?”
“是呀,宁宁...还喝酒...”
可也不需要宋幽宁皆是,众女很快就弄明白了说话之人的身份,都举着宫扇,嘻嘻地笑了起来,一个个看着宋幽宁。
宋幽宁被看的脸蛋发红。
这一个是她爹,一个是她相公,这是要耍酒疯吗?
她轻声道:“小梅,你去看看,让我爹他别乱叫了。
至于我相公...看看他怎么了,如果心情不好的话,我就去陪他。”
宋幽宁虽然很爱炫夫,可他和白山的三观其实并不合,两人在一起,除了夫妻房事外,也没什么多说的。
可那话儿事做的多了,也终究会有种“应付差事”的感觉。
与其服侍醉醺醺的相公,她还是喜欢和闺蜜们一起,听着闺蜜们聊着某某人,然后不时地说几句“如果白山也能这样就好了”,继而再等着闺蜜们对她进行体无完肤式的反驳,帮白山拨乱反正。
未曾穿着新娘般红衣裳的小梅,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丫鬟。
她走过去时,却看到白山正和宋岁在喝酒。
宋岁说:“一坛,不能再多了...”
白山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宋岁眼睛顿时亮了,道:“女婿,你但凡再说一句,我便赔你一醉方休。”
白山微微皱眉。
宋岁笑道:“酒桌上的事,哪能当真?我便是能千杯不醉,也说只能喝一杯。”
白山抓着酒杯,摇摇晃晃道: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宋岁垂目,低低地念了两句,眼睛莫名有些湿润,他举杯道:“如此千古名句来劝酒,老夫也只能一醉方休了。”
许是感到了注视,宋岁微微侧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丫鬟小梅。
小梅恭敬道:“老爷,姑爷,小姐让你们少喝点。”
宋岁道:“去,让膳堂叫人烧几条鱼,来做下酒菜!”
小梅应了声。
宋岁回过头,继续与白山痛饮。
小梅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静地看着白山,轻轻自喃出一句:“姑爷......”
...
...
半夜。
白山睁开眼,看到了床边坐着的白妙婵。
“妙妙姐!”他喊道。
然而,很快他看到了那双有些澹漠和神秘的童孔,便意识到了面前的人并不是他所想见到的白妙婵。
大能轻声道:“白山,你尽快调整心境吧,一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而这正是你在那灵气之地修行的时间。
而修行之后,你则要开始准备修心了。”
白山没说什么,他起身坐直,然后指了指床榻道:“你睡吧。”
大能道:“说说话吧...”
这无数年来,能和她真正说话的,白山算是第一个,而在很长时间以来,应该也是唯一一个。
白山穿起靴子,又把床单被褥掸了掸平,又道了遍:“你睡吧。”
大能本想说会儿话,可既然被拒绝了,便也不说了。
于是,垂眸,闭口,脱了绣花鞋,宽了衣,解了带,上了床榻,在看到白山坐到桌前背对着她后,她也微微翻身,朝着床内,心底想着怎么才能调整这孩子的心态。
他的心...
根本不适合修行【木章】。
而若是心境对不上,那便是绝世妖孽也不可能修成【木章】。
...
...
四个月后。
深谷巨树下生出了两朵木灵花。
又过四个月。
巨树再生两朵木灵花。
再过四个月。
白妙婵取了那巨树的根,说这就是“羽涅白夜木根须”,白山用了,发现果然有效。
转眼,已是一个四季的轮回过去了。
这一年之间,发生了许多事,可白山不管不问。
他只是静静地修炼,制作符纸人,然后竭尽一切力量地去操控符纸人,使得那些符纸人能够即便在细节上也遵从他的命令。
而这样的细节控制,极大量的符纸人同时控制,必然会带来极大的精力损耗。
可以说,过去不太可能有人做过类似的事。
因为没有人同修了“兵道”和“法术”。
这本是两门格格不入,毫不兼容的力量,却因为白山的“无灵化”而硬生生地集聚在了同一人身上。
没有法术,那就不可能动用符纸人。
没有兵道,那就不可能同时掌控许多符纸人。
如今的白山已经能够让符纸人们一边狩猎煮饭炒菜,一边侦查探索,一边发动攻击了...
虽说一心三用会极累,但却可以做到。
另一边,白妙婵却担心的很。
她担心着白山的心境。
心境不对,【木章】是练不成的。
此时...
又是一个暮色,是三百六十五天里最后一天的暮色。
霞满天,落照在这千山万壑,无穷植被之间,继而照耀着居中而坐的男子。
男子睁开眼,颔下微蓄了些胡渣。
“在木行之气浓郁的二阶灵气之地生活至少1年”已经完成了。
新增的力量出现在脑海:
【木章(真气心法),六层;作用:自然亲和,生生不息】
自然亲和:你与自然的亲和力很强,也因此能够借用自然的力量,用来增强、削弱、制造各类毒素、制造各类药物。
最多可额外增强肉体及真气类力量2-4倍;
最多可额外削弱肉体及真气类力量2-4倍;
毒素与药物力量,根据使用草药变化。
生生不息:你的真气恢复速度得到了极大幅度提升。
“额外增强肉体和真气类力量2到4倍,这比【极阳章】三阳的1.6倍还要可怕。
而且似乎还不限对象...
不过,似乎不能用在符纸人身上,这倒是可惜了。
然而,‘三阳’的力量是自己的,三个额外小丹田本就是一个‘基数’性的提升,且‘使用速度’是一念可用。
而‘自然亲和’却只是来自外物的增强或削弱,使用需要时间,无法在激烈的厮杀中动用,只能提前,而且‘自然亲和’并没有能够增强我本身。
可以说,是有利有弊...
果然,这些力量都是同一层次的。”
这是白山修行的第二门最高阶的真气心法了。
而这一次,因为这【木章】是真的,所以他完全不用担心后续影响。
他微微屈指,身后的蔓藤如蒙召唤,往他游来。
“增强。”
白山心底默默道。
然而,那诸多蔓藤便贴附在了他身上,继而一股奇异的力量从蔓藤上传来。
蔓藤在迅速地枯萎,而他身体的力量则在迅速地增强。
待到往后数米区域的蔓藤全部枯黄干瘪了,白山只觉身体的力量额外增强了4倍,如若叠加上他的诸多力量爆发,那便是又能提升不少了。
“终于...又强了一些。”
白山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微微抬头,看向天边。
天边...
霞满天...
他想起桃花县老屋后的小林子,想起夕阳会把所有树的影子稀稀疏疏地投到泥地上。
他帮人写完书信,揣着铜板,而妙妙姐则也是卖完柴火,擦着额边的汗珠往回赶。
两人会在老屋的院子里合计一下今天赚了多少铜板,然后开开心心地去买些好吃的,那时候饥肠辘辘,天色已晚,可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如今...
晚霞未变,人却已经变了。
大能见他睁眼,知他今日的修行完了,然后便该回去了,毕竟这一年都是这么过的。
可是,旋即她看到白山身后的蔓藤枯萎了大片,而白山体内则是充盈着一股奇特的生命力...
“你,你居然已经把第六层修成了?”
大能震惊地瞪大美目。
可白山却好似没听到她说话一般。
他看了一眼“需求4(第九层):感受万物自然生长的意境,从中体悟天人合一之境”,就又闭上了眼。
他不想浪费时间。
大能看出了他的用意,惊了。
白山坐了一会儿,却怎么都无法体悟天人合一。
他只觉五脏六腑之中,都是焚烧的滔天魔火,纵横的金戈铁马...
如何,体悟平和?
良久...
暮色过去。
星空漫天。
大能没催他,却很担心。
忽地,她感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势从白山周身生出。
紧接着,
他似是咬牙切齿地把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大曰逝,逝曰远。
远曰反。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这是藏着大因果的话,是白山前世的道祖所言。
道祖骑青牛,携紫气东来,过函谷关,留下《道德经》一篇。
而这些言论,这个世界却并没有。
大能美目圆睁,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她根本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才二十五岁的小孩儿能说出这般的话。
这是对天人合一的理解...
是他心中所思所想。
可这所思所想又是何其浩瀚,何其深邃...
然而,白山说出这番话却并不好受。
因为他说的话并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而是一种真正地感受,或者说是一种强行的“被感受”。
而“被感受的内容”和他真实心境不符,那就会产生剧烈的矛盾。
所以,在他说完“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后,他只觉的身子要爆炸了...
因为下一句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这句话乃是对天人合一最好的解释和感悟。
可他说不出来。
因为,他的心在焚烧着...
一个焚烧的世界,如何去法天法地法道法自然?
他痛苦地垂下头...
就连大能都看出了他不对劲。
良久...
再良久...
又良久...
白山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一字一顿,嘶哑而深沉着道:
“故,
道法天,
天法地,
地法...我。”
“我”字一落,天空忽地雷云密布,彷似在预示着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出世一般。
大能听到这十字,则是彻彻底底地惊呆了。
“道法天,天法地,地法我?”
这是何等狂悖之言?
她仰头看了看天空,忽地有一丝明悟。
“【开天经】亦分正魔,如今...这是木魔章要出世了吗?”
轰隆!!
天穹似有雷神举锤狂击,响起撕破耳膜的轰鸣。
电光噼落,照耀的天地之间一片雪白。
而坐在雷光中间的男人,则彷似一尊古老的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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