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踩在血水中的时候,浑身的不舒服。手摸在浑身是血的陌生人身上更不舒服,手上沾满了血即使擦干净了总觉的有血,仿佛已渗进身体。最不舒服的是看到满地死人,有的马踏后脑浆流了一地,有的肠肠肚肚拉了老长,有的头颅与身子分离睁着双眼,到处是断胳膊断腿,踩一脚都可能踩碎两个眼球。最先吐的是阿塔娜,接着众人在哭爹喊娘的声音中吐了一回又一回,直到吐无可吐。
刚刚适应,就由着当归半夏师徒二人吆来喝去,一会让按住伤者好将箭从胸膛里拔出来,一会让从死人身上扯下布浸在死人带的酒里包在伤处,一会让打火烧红铁器压住伤者对着伤口烙的滋一下冒一股白烟焦毛股乱味。士兵们倒还好说,一、二班长被指挥的毛躁起来,瞪起眼竖起拳头,当归却根本无视。
最让人难受的是,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和你说话的俊小伙子一拔箭后血喷你一脸头一耷拉身子一软死在你怀里,你坐在血水里静静抱着人仿佛自己也随着死去灵魂飘的不知何处去。还有些疼的死去活来的十四五岁的小兵哭着让你给他补一刀,你寻问当归还能不能救,当归对你点点头又摇摇头你正不知如何是好间小兵用尽最后一点力扑在你拔出的刀上笑着软倒在地。许多将死之人抓住你的手碎碎叨叨或让你给家人报信或让你给心爱姑娘表爱意,一会功夫身上挂满了要捎的东西,而你根本分不清是谁的要给谁绝望崩溃无助的你欲哭无泪。阿塔娜都不知掉了多少眼泪,浑然忘记自己还曾经挥刀向着这些人。
慢,太慢,杀人只一秒钟,救人却需一千秒甚至一万秒,差不多万余人躺着,战场上死透的不足两千,初时哭喊声此起彼伏,渐渐越来越少越来越小,最后偶尔一半个人声。成群的狼、野狗,拖儿带口的虎豹、狐狸,呼唤同伴的鹰似乎都闻到血腥味,似乎早已知道战后必有它们的美餐,食肉动物越聚越多,草原上不闻人声、只闻撕肉声,还有女巫神神叨叨的声音和僧人的清晰的念经声。
诸佛及菩萨 十方常住世 具大慈大悲 前知及圣眼
怜悯众有情 不舍大悲愿 请降临纳受 实陈意献供
今蕃羌将士 舍现生往彼 离此界至他 将作大纵跃
极苦无友伴 无救护援助 无族众力势 已日暮途穷
离家去异乡 迷惘赴悬崖 惊狂奔林莽 业力追逐故
或落无边荒 或漂入大海 身不能自主 业力风吹故
或被恶仇执 痛苦极熬煎 或遭地狱主 鬼卒备残酷
业果诸苦受 无间死复活 撑扎力已穷 颠连极孤苦
愿诸佛菩萨 悲愍垂救护 于此待救者 为彼作恃怙
赐彼加被力 令离中阴险 遮其红业风 拯彼狱主怖
嗟乎大悲尊 愿不舍悲愍 不忘宏誓愿 令彼脱诸苦
哀求佛菩萨 愿慈光助彼 以大悲钩住 令勿随业流
三宝至胜尊 愿恩垂加被 令彼可怜者 速脱中阴苦
初时一步之内都是要救治的,后来走上几步也不见一个活人。就这样从日落西山一直忙碌到太阳东升。
不知何时,阿塔娜唱起了歌,歌声清亮、悠远、婉转,时欢快、时忧伤,时低沉、时高昴。一首接一首唱了许久,唱到最后,全成悲声。
这才不足万人呀,革命战争年代革命先烈打一场仗死好几万比这更残酷更让人心碎,美好的今天是战士们用血换来的真真不假,凭什么不珍惜。
想到当年的年轻战士也是如此这般,无风就想抽烟,不自觉地摸向裤兜的打火机,却摸了一把刀出来。旁边排长正将刀缓缓推进以求速死当归说救不了的蕃人心脏,远远一队人马赶了过来。几步远的地方一蕃人悠悠醒来,看此情景大吃一惊,抬箭就射,无风推了一把身前的向后看那队人马的小拓跋,急呼:“我是救。。。”便被一箭射中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