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在未来不短的时间内都要住在一起,那大家就要正式开始认识彼此了。
这话听上去有些怪异,毕竟他们撑着一把伞走过下着雨的夜晚时,白日还有三分盛夏的暑气。而如今一场秋雨一场凉,街道两侧的落叶树已经由绿转黄,悄无声息地翩飞落地后,又被风缠缠绵绵地卷起来,在这座城市的上空上演着无人知晓的拥吻离别。很快一个将穿过高楼与弄堂,山川与街道,而另一个则悄无声息地零落归根,留待来年一场崭新再会。
听上去似乎太过文艺了,纪千羽将看向窗外天空的视线收回来,放下画笔,将手拢在唇边,呼了一口热气上去。掌心快速地摩擦两下,将冻得有些反应迟钝的手揉得活络些。
多想无益,这座城市实在是越来越冷了,强烈建议学校给画室先把空调统一开了才是硬道理,再这么冷下去,真的已经冻到伸不出手画画了。
十一月中旬,早上七点半的画室,下着雨的周六。把时间地点结合起来看,画室里的人寥寥无几完全是一种必然。这座南国城市极致繁华,然而夏天燥热,冬天阴冷,没有暖气,并不十分宜居。这个时间还在画室里拼命的,要么是正赶着某个死线,满脸生不如死,要么是一心考研,锥刺股头悬梁发愤图强。
纪千羽两种都算,不过既不着急,也不斗志昂扬。她漫不经心地往掌心里呼着热气,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给自己的新室友发了条短信过去。
「看到桌子上的早餐了吗?今天下了雨,很冷,虽然昨天跟你说了要做火腿三明治,不过临时改主意煮了粥,在电饭煲里,你自己热一下。」
过一会儿傅遇风回了短信过来:「看到了。你出门时没带伞?玄关那里的伞还在。」
「忘了,我出门时雨正好停了一阵。」纪千羽看了眼外面淅淅沥沥的雨,面不改色信口回答,反正傅遇风不会拆穿她,她最近说话变得越来越不讲逻辑。
「中午几点回来?我去接你。」
煞费苦心之后终于收到了想要的回应,纪千羽满意地稍稍扬唇,回了时间过去之后关掉短信页面,想了想却又重新点了进去,仔细地看了起来。
她和傅遇风认识的原因与过程都很特殊,感情又来得太过极端而汹涌。当时也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同住一个屋檐下之后才极其明显地感受到,她以前对傅遇风的认识,的确太过单薄,这样的喜欢,事后自己回看,果然也不够郑重。
时间像是悄然变化的温度,慢慢变黄的叶子,绵延不绝的梅雨。凝重沉稳又润物无声,永无休止地日夜东流。她在这样一个阴雨连绵的清晨,一条条翻看着两人这段时间发过的短信,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恩,原来这个人是这个样子。
一个老派浪漫到骨子里的绅士,带着优渥家境所培养出来的气质。进退适宜,教养良好,她搬进来的第二天就收到了来自同城速递的女士生活用品;平时从不干涉她的行动,只委婉地提醒过她家教的时间太晚,特殊时期下不算特别安全,有条件的话不如对时间稍作调整。
然而越了解这个人,越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礼貌而坚定的温和疏离。他不收纪千羽的房租,但是默认她承担家中三餐杂务的行为;不会拒绝纪千羽各种明里暗里的好意,但永远能不动声色地进行回馈。永远尊重公允,永远互不相欠。
作为一个同居的室友,这个人简直完美到无可挑剔。但纪千羽搬过来不是要和他相安无事地做五好邻居的,她雄心壮志地打算反驳傅遇风对她的评价,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证明自己真的喜欢他喜欢得山崩地裂非君不嫁,但事实就摆在那里,很多时候她的确束手无策,感到由衷的无能为力,一堵墙横亘在两个人中间,而推翻它不是一个人单方面能完成的事情。
但是她谁也不能怪,不能怪傅遇风的冷淡,也不能为自己的不作为自怨自艾。
因为现在发生的一切,傅遇风都曾非常明确地与她讲明。而她偏不信邪,也拒不认命,不管不顾地喜欢上一个抑郁症患者,而后发现前人血淋淋的经验果然不是危言耸听,她有信心融化一块坚硬的冰,却没有把握该究竟如何软化裹在坚冰外面的岩层。
抑郁症患者这个群体,像是一座休眠中沉默的火山。平日里看上去完全与常人无异,然而你不知道那样的风平浪静下面,究竟涌动着多少惊涛骇浪的岩流,也不知道某年某日,那样焦躁的灼热会突然冷寂下来,远离生的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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