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满屋顿时安静了下去,林海是林家未来的当家人,又考中了秀才,将来前程似锦,第一个开脸的人可是天大的体面,这是丫鬟们梦寐以求的好事,葭雪居然拒绝了,她们可没听错吧,个个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恨不得替她应了。
苏夫人一愣之后,皱眉道:“你说什么?你竟不愿意么?”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让人更加惶然。
“太太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主子的命令,当奴才的是不能说一个“不”字的,哪怕葭雪心中百般不愿,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连忙解释,“奴婢心想,大爷才刚定了亲,就给他房里放人,贾姑娘知道了,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头肯定还是不大舒坦的,奴婢不想给未来的奶奶添堵。而且上次说媒的时候,贾二爷来问过大爷对贾姑娘的心意,大爷说所求为人,心如磐石,可见大爷对贾姑娘十分看重,大爷可能也不会接受奴婢的。”
葭雪逐一说出原因,苏夫人皱起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她只顾着儿子了,倒忘了考虑贾敏的感受,诚然这种事对大户人家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但贾家知道了,虽不至于问罪,却是明摆着给贾敏没脸,还是缓缓罢,等贾敏过门再给葭雪开脸也不迟。
“你且起来吧,回头我问问海哥儿再说。”苏夫人脸色缓和,摆了摆手让葭雪回去。
晚间苏夫人问过林海,林海果然一口回绝,道:“祖母和母亲一番好意原该不辞,但我在姑苏时遇到一位神医,教了我好些养生之道,多近女色于身体无益,何况我还想明年回乡试试秋闱,当以修身养性读书为要,二老的好意,儿子心领了。”这些都是面上的理由,最重要的原因是赵徽跟他提过葭雪卖身契的事情,约定了过几年就还她自由身,葭雪身份再低,只要明睿郡王还认她这个师妹,她就不可能给别人当妾,再者,林海心中唯有贾敏,不想在这个时候让贾敏不痛快。
苏夫人见林海从姑苏回来之后身体大为改善,不见以前的病弱之态,芝兰玉树一般精气神十足,原本有点好奇,但林四给京中写信汇报时被林海下过命令,不许提起尹绍寒一个字,回了京城也不能提,所以苏夫人直到现在才知道原因。林家孩子的身体都比较弱,现在林海身体改善,她当然欢喜,见儿子说得头头是道,她也就没有一定要给他房里放人了。
此事不了了之,众人都为葭雪可惜,她只淡淡一笑坦然处之,汝之蜜糖吾之砒/霜,她可没把这所谓的“福气”当回事。
转眼到了年底,腊月里葭雪就买好了年货年菜,亲力亲为,没把钱给王春,给她她也守不住,不是被步穹拿去喝酒就是赌钱。她现在每个月算好了花销,不肯多给一个铜板,哪知步穹的赌是暂时被压下去了,喝酒却越来越多,经常赊账,回回都得她去结钱。
步穹喝醉了就回家打人,别说王春,连安然都经常被池鱼到,步穹一边打还一边骂她野种,甚至还有一次拿着菜刀要砍了安然,被回家送生活费的葭雪看到了及时拦了下来,忍了又忍才没用菜刀去砍他。
葭雪头大如斗,不给这对父子找点活干,安然迟早没命,她托了林四在长安城里一家酒楼给步穹和狗子找到了活计,步穹给酒楼打扫卫生,狗子模样不错,当跑堂小二。
要说王春的基因还真是强大,步穹那个挫样,她生出来的儿女却都继承了她的容颜,葭雪和王春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狗子好好捯饬一番也是个清俊的后生,可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生生让一副好皮囊多了几分令人厌恶的气息。
大年初一那天,赵徽派人去接葭雪,来到他们之前见面的宅子,见到了刚刚来到京城的尹绍寒,师徒三人把盏言欢,让她暂时忘却了家中那堆糟心事。
年后葭雪回到林府当差,继续赶工刺绣林海准备送给赵徽的那幅《秋蒲蓉宾图》,为了感谢赵徽对自己的帮助,她又额外多给赵徽做了个荷包。
春暖花开,历时整整四个月,一幅等比例的《秋蒲蓉宾图》收针,林海给她放了几天假,让她回家休息。
哪知刚回到家中,又遇到了上门讨债的债主。
果然不出葭雪所料,步穹在酒楼偷懒,不好好干活,被掌柜的辞退了,他又进了赌场,现在痛哭流涕给葭雪下跪磕头,求她给自己还债。
葭雪气得七窍生烟,在王春的苦苦哀求之下给步穹还了债。讨债的人一走,葭雪立即翻箱倒柜把步穹的衣服扔出来,指着门口,脸色黑得吓人,怒道:“你给我滚!”
王春和步穹都呆了片刻,不敢相信葭雪竟然要赶走她爹,王春指责道:“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爹说话!”
“他不是我爹,他不配当我爹!”十四年了,葭雪终于喊出了心里最想说的话,王春十月怀胎生了她,又在步穹的积威之下保护了她九年,此情此恩她记得,她可以容忍王春被常年奴役洗脑而对丈夫儿子的维护,却不能容忍步穹这种“父亲”,这个父亲除了当年滚床单的时候提供了一个精子,这些年来有尽过一点父亲的责任吗?
葭雪刚刚出生,步穹就想杀了她,是命轮让他改变了主意,但九年后,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卖掉了她,就像卖掉一个货物一般。
现在又想享父亲的福让她来伺候奉养他,这春秋大梦想得也太美了!
“你这个不孝女,我,我要去官府告你!”被葭雪说那句话时凛然的气场所震慑,过了好久步穹才回过神来,抖着手指着葭雪的鼻梁大骂,他就算目不识丁也知道孝道,父母可去官府状告子女不孝,所以他才有恃无恐地指天发誓戒赌,一转身又上了赌桌,输了钱就撒赖哭求葭雪帮他还钱,就是吃准了他们是父女,父母对子女有绝对的所有权。
葭雪冷笑道:“告我什么,你不是把我给卖了么,那我跟你还有什么关系?这是我花钱租的地方,你给我滚!”说着瞪了正要开口相劝的王春一眼,“娘,你清醒一点!他害得你差点连命都没了,你还要替他说话,你是不是还嫌死得不够快!”
“步大叔步大婶,你们赶紧去看看吧,狗子快被打死了!”紧接着门外响起的声音让屋子里面红耳赤的几个人顿时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