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不一样的是,安子对下村直树很感兴趣。
“他还蛮有趣的,昨天在外面遇到那家伙的时候说了一两句。”
坐在椅子上刷着新闻的安子歪着头,盖着毛巾,像是印度舞蹈片那样把葱茏丰润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当时外面下着的雨滴坠落在廊下,安子的脚尖上闪烁着美甲的亮色,一点一落周而复始,点踏在摞起来的书页面上。
笑容是漫不经心的,话语是随口提起的,可是预感之类的东西让我像是注意到她的美甲一样,没法脱离关于这些的思考,我关注着。
“总觉得他是比较好玩的那一类人。”
我从房间里拿出吹风机,接通了电源后,帮她吹头发。安子在暖融融的空气里有些倦怠,有一搭没一搭说的话,也消融在她逐渐温暖干燥的头发里。
我的手指穿梭在她的长发,像在抚摸由雨云变成的柔软蓬松的棉花。偶尔能够触碰到安子还流着水滴的肩膀,像在丝绸的肌肤上触碰到了一瓣鲜花。
如此美丽柔弱。
“好痒。”
她起伏着胸口叹出一口气,如果用鲜明的词句去描述,那一瞬间,她像要迫不及待要挣开这副娇嫩肌骨的过于稚嫩的束缚,绽放为更美、更盛丽、更陌生的花。
那是大多数人会在梦里才想象的出来、才看的见的时刻,我却能亲眼“看见”。
她生长,骨骼在肌肉层层的包裹下,如同在树木的浆液与树皮下舒展的木质。她抽条,新的枝桠从不知道何时降落的雨露里得到启发,萌动着新绿。她拔高,自冬日陈旧的骸骨脱出,散发出树木成长中特有的初生气息。
曾与我相差无几的眉目,此时格外差别分明起来,如一日日,在蕊与叶之间满溢出艳丽色彩的叶中之花。
哪怕她在我怀中安睡,她的枝桠也高高的招摇在阳光之上,被孟浪的藤与风纠缠。伸出手能抚摸到她的事情已经失去意义,我想要这棵树暂停生长,停留在只有我还能触碰的地方,我只想要她给我一个人回应。
非常简单的愿望。
非常简单的方法。
为了不让下村他可能在安子面前告状,我用三部消除了马赛克的小电影作为交换,让神山他们教训了下村一顿。
他们当着下村的面把他书包里的写真集扔进了垃圾桶,好好嘲笑了这家伙一顿这件事情,却不是我吩咐的。可是一个这样就胆怯的休学在家的蠢货,有这样的待遇不都是应该的吗?
我们可以又回到开头了。
一个活着毫无意义与价值的蠢货,被杀掉有什么价值上的可惜吗?活着的意义,不正是活着能创造价值的意义吗。
下村直树,就是活着没有意义的家伙。
、
我开始下定决心了。在处理了下村直树后,为了安子,我做了个决定。
在我整理房间,给一架别人送到店里当作坏了的钢琴腾出的位置时,我找到了一个破旧的闹钟。是妈妈拆开来给我和安子看的那个。
我始终记得妈妈在拆开这个闹钟时,安子和我,像两只不依偎着,就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的风雪里活下来的小动物一样紧紧靠在一起。妈妈把我们两个像一双女孩节人偶似的放在一起,微笑着说“你们都是妈妈的孩子们。”
妈妈的孩子们。
这个闹钟装上电池也不会动,似乎是在很久以前的分解中失去了重要的部件。像我,虽然看起来完整,但已经不能运转起来。于是我抱着不知道什么的心理想修理一下看看,打开来发现,只不过是接触不良而已。
没有失去什么,只是再也接触不到曾经的地方。
我带着这样的想法,在修理的时候对闹钟进行了更改。于是我的第一号发明:逆转时钟就诞生了。长针、短针跟秒针都逆转。让人有时光在指针中进行倒流错觉。
那群让我把马赛克消除掉的家伙看了只是觉得“厉害”,转而问我还有别的新片子的事情。父亲的心思则在那个和他的蠢样一模一样的新生儿身上,看了也只是觉得闹钟坏了。
我把钟放在心口,听它咔哒咔哒的声音,原本的兴致盎然,随着里面齿轮那种机械性的走动,平息的像一颗石头。
因为宣传新电影,安子短时间内都不会来这里。她像是很忙,忙的之前直接带妆跑来这边,嘴唇上的唇彩是水蜜桃味,荔枝味,草莓味,换洗的衣服上难免的沾染上了,感觉就像被这种人工的甜蜜束缚在壳子里了。
所以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笨蛋父亲依旧兴致勃勃的在家里的电器行电视里,放着安子新演的电影。我对那个可不感兴趣。
《第八日的蝉》。
有着说不上来的奇怪片名的电影。每当我瞟过一眼屏幕时,饰演女主角的安子的面容都是属于八坂安,却又不是八坂安。显得容颜迟暮,又柔和明亮。
我只要扫一眼就不会再看。
如果不是电影,不是娱乐圈,不是八坂安,我的安子不用和我分开,不用担心狂蜂浪蝶的存在,不用忧心那树木苍苍引来的大风。
在逆转闹钟诞生后的一个星期里,我忽然想到了方法。就像母亲在我年幼时那一夜夜的落泪时,我想到了去死的方法一样,我要达到可以和安子并肩的高度,用母亲留给我和安子的才华。
因为有母亲的教训,我没有迟疑的动手去做了。
“全国中学生科展”,就是这个了。
评委当中有童年时母亲提起过她最崇拜的教授濑口善和。是电视上参加节目的那种大人物,让人清晰的记得的是他是妈妈任职的大学的导师。安子则曾经不大喜欢他。
“那家伙太多管闲事了。电视台节目上说什么年轻的艺人还是要以学业为重,不要光为了娱乐圈的工作而不去上课学习。说的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是啊。安子几乎放弃了学业。她对于本身天才的头脑的存在冷眼相待。大概就是因为她过早的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于是对这方面的事情失去了兴趣吧。
在我研究第二个发明的时候,下村那家伙居然来上学了。出乎意料的,那家伙从那个叫家的壳子,和他母亲给他造的窝里,像休眠的乌龟一样爬出来了。
他还不知道是我指使神山他们下的手,像傻瓜一样以更加难以甩脱的精力和自以为是,和我打探安子的事情,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故意问他。
“你这家伙老是问安子的事,是想干什么?”
“我……只是单纯的喜欢八坂演的角色,没有别的意思。”
“我可不相信你,离安子远一点,以后也别跟着我去我家了……你笑什么。”
“啊,对不起,渡边。我都知道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想要妹妹被别的男人抢走所以说她是女朋友……但我对安子是真心的,啊,不是,我没有想那么多……”
这家伙知道了,但他还是像看表演一样看我撒谎,并且乐在其中的陪演。
“你知道多久了。”
“啊……没有……没有多久。是安子在我听说我休学在家的时候,去看望我时说的。老实说,多亏了安子的鼓励,我下决心回来呢。”
、
终于回来的安子,在我某天回家打开浴室的门时,在浴缸里披散着头发懒洋洋的泡着,浴缸里除了水,就是要满溢出来的泡沫。她头歪靠在浴缸一边,显得又稚嫩又疲惫。她对我说:“好饿。修哉。”
海鲜饭和羊羹都被从来不挑剔食物的安子否决后,我觉察出不对劲了。
“那么叫外卖吧。”
“不要,送过来的品像难看。”她在浴缸里换了个姿势,水面上浮着的一层泡沫从安子膝盖那滑落,圆润的膝头边游荡着我们的童年玩具小黄鸭,那里的肌肤上,有一圈明显是及膝袜子勒出来的痕迹。
“那么擦干了,去睡一觉吧。”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神情里有些抗拒委屈。天知道,又怎么了。
“不要,我想要在热水里呆着。”
“泡久了会起皱。”
“但是我饿。”
啊,安子的逻辑。
“你在生什么气呢。”我把袖管捋起来,打算直接从水里把她捞出来的时候,安子发泄性的叫了一声。
“不要碰我。”
平时这样的话可由不得她了。哪怕她全身湿漉漉裸着,我也不会考虑避让。可她发脾气了,我只能为我的安子停下了。
她看见我停下,沉静下来,好像也知道发脾气不好。这似乎是她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不好。她从水底下把双手拿出来,支撑着额头闷闷的说:“对不起,我只是……”
后面那几个字我没有听清楚,安子抿了抿嘴唇,还是拉了拉我的衣服,让我附耳过来。
“我……”
、
安子她来例假了。
、
第一次的例假,对于没有生理知识的安子来说来势汹汹,造成了她头一次措手不及。她不怎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又冷又痛,下意识的就躲在浴缸的热水里面。
我去附近帮安子买这个时候需要买的卫生用品,在商店排队结账遇到了下村直树和他的妈妈。
“是小直的朋友啊。”
下村那家伙的妈妈和他一样是一个蠢货,不懂得看人脸色的硬拉着我在那里讲话。如果说大人中除了蠢笨让人讨厌以外,自以为是是我第二讨厌的特质。
“我和直树采购了很多食材哦,周末的话,欢迎来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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