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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乡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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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最有意思的,是早饭后安安静静温习功课的那段时间,常常会从教室后边飘来歌声: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我的心中,早已有个她,哦!她比你先到。声音浑厚,调儿也准,可这几嗓子喊声,总有几分说不出的滑稽,让我们哑然失笑。繁忙紧张中,也算是高考前一点轻松有趣的调剂吧。我就记住了这个特别的男生。

    当然,加深记忆的,还有一件事情。有次语文课上,班主任老师以极为推崇的语气宣读他的一篇习作:“我看见一座巨大的建筑正面是一道敞开的狭门,门里——阴森黑暗。高高的门槛前站立着一个姑娘。姑娘跨过了门槛。傻瓜!——有人从后面咬牙切齿地骂过来。圣人——从某个地方传来这一声回答”经典而又寓意深刻的句子深深地把我们吸引住了。老师一再感慨说文中引用屠格涅夫的词句引用的妙。

    其实,他的程度算不上突出,可在当年高考中,还是让人牢牢记住了他。原因很简单,在那个千军万马争夺独木桥的年代,我们所在的乡村中学,应届毕业生升学的几率微乎其微。而,出人意料地,他精彩完成了“鲤鱼跳龙门”的关键一跃。

    同进入一所师范学校读书,但彼此联系并不多。他选的是文学系,算是投其所好。临毕业那一年学校举行夏季运动会,长跑或者短跑项目上,他得了名次,奖品是一个大的笔记本,中间插有彩页。外系的一个女生,得了一本,我也得了一本。我们三个,高中时一个班,也仅是我们三个,从应届班考来。拿到“奖品”的同时,就看出来,他是自己又买了一本送我们。在那单纯、不谙世事的岁月里,他做事的周全却令我们难忘。

    毕业后,他回到母校,做了一名语文老师。其间,我陪一位从外地回来的同窗,看望曾经教过的老师,找到了他在学校的住处。可能想着晚上还要睡觉,被子是无需叠的,鞋子也是一只正当屋中央横着,一只找不着去向。简陋的小屋,除了桌子上的教案还算规矩地摆放,其它的真不敢恭维。我和同窗决定去偷看一下他上课。他坐在讲台上监考,我们没能看到他神采飞扬、口若悬河的模样。他热情地让我们到屋里坐,我们掩嘴拼命地笑。他心虚,屋里有点乱。我们摊牌,已经偷袭观瞻过单身男人的宿舍。他变得有点儿不自在。我赶紧说:凌乱一点才是家。他更不好意思,下意识举起右手在头发上揉搓,那分忸怩的样子,完全没了为人师表的深沉,反透着一股大男孩子的可爱。

    我们见面机会不多,但关于他的消息还是零碎地传来。他有女朋友了,似乎是他教过的一个学生,他在等她毕业。一次,我回家,在街上试衣服,站在衣店门口半高的水泥台板上,看裤寸的长短。抬头,陡然看到他,因为自己的举动,不觉兀自笑开。他领了他的妹妹,还有一个清秀的女孩,可能就是他的女朋友吧。寥寥几次相遇,都很匆促,都很简短,我们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上奔忙。巧的是他的妹妹与我同在一市,关于他的情况还是不断。那个女孩毕业后,被安排在县城工作,他们结婚了,周末他赶到县里与她团聚。又听说他去上海进修半年,这应在意料之中,他的课,他的文采,自然没得说。新千年春天,他妹妹见到我,脸上满是激动,开口第一句就是:我哥调到县里教学了!渴望更广阔的舞台,渴望家庭的团圆,双重的期盼,是他的调动显得更不同寻常。想起几次短暂的碰面,虽然没来得及说什么,但从他鬓角窜出的白发,和他脸上显出的与他实际年龄不相符的沧桑,可以猜想到这些年他的艰辛和付出。安慰的是,终于安定下来。

    前不久,回家参加一个同学的孩子生日宴会,碰到一大帮同学,包括他。西装革履,脸色光鲜红润,头发也黑亮,看上去年轻精神许多。同学们夸他勤快,在家洗衣做饭,擦桌抹地全部包揽。我当场揭他短,说他一个人的房间我亲眼目睹过,乱得可是相当地可以。他自嘲,那时屋里乱糟的,走路得跨着过去。同学们打趣,有了年轻贤惠的媳妇,现在可不一样了!简直模范得不能再模范。我调侃,看来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大家起哄,干脆趁着酒兴,让这个学中文的即兴来点诗句。班主任老师有了几分醉意,看我们没完没了地闹腾,像当年一年,掩饰不住对他的喜爱,情不自禁地说,这可是我的亲学生。我们微微吃了醋,老师解释说,他是他教过的学生,我们穷追,老师换个话题,夸他的得意门生课讲得好。这个大家都佩服,在县里坐车,一听说是教语文的王老师,学生们“唰”地站起来,让座。揶揄也好,夸奖也好,他始终咧嘴笑着,时不时站起来,端起水壶,续水,显得恰到好处。一届毕业的那个女生,早已光彩照人,做了他的上司,开玩笑说,他是攀住高枝不下来。言外之意,他若愿意,到别的学校当个校长什么的应该不是问题。他不辩,仍只是笑,一张平阔的面孔显出湖水样的沉静,似乎拿定注意,执着于一份淡定。

    今年高考分数下来,无意中看到文科第一名是家乡人,心中满是兴奋。便关注,便猜想,便发现一个振奋的消息,状元的班主任果然是他——那个曾经唱着迟到、读着门槛的同窗。为他自豪的同时,又忍不住窃笑。真的想象不出来,土生土长的他,课堂上,讲着普通话,抑仰顿挫、陶醉诗文的样子是何等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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