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的记忆

    　　在晨曦中漫步，是我很向往的一种事情。

    浓浓的雾笼罩了树林，笼罩了河面。踩在布满落叶的小径上，像是踩在三月的草地上，柔软，疏松，步履抬起的瞬间，带动落叶，才发出一点略微的声响。安然的落叶还在沉睡么？枝头的叶子倒是醒来了，小风车似的，转啊转的。一阵风吹过，飘飘洒洒的叶片挣脱枝端，像早起的鸟儿离开巢穴，扑簌簌地在林中翻飞。我驻足，看得惊呆，落叶纷飞就是这般景象么？

    俯首，捡起一片金黄的叶子，清晰对称的纹路透着好看的乳白。周围草地上，泥土上，河岸上，都覆盖着厚厚的落叶，露水一打，更显得颜色黑褐。下午的落叶我是特意看过的，阳光普照，他们翻卷着，千姿百态，呈现一种祥和的土黄。穿上淡紫的毛衣，格子的呢裙，套上中意的长靴，在林中满积的落叶上悠然地走，那些干透的叶片，发出快乐的呐喊，脆脆的咯吱声，像是踩在积雪上发出的美妙音乐。而清晨，整个林子氤氲在潮湿的雾中，有些茫然，却多了几分神秘。

    我在河边的台阶上坐定，看满天的雾轻纱一样慢慢隐去。一只麻雀轻巧巧地在岸边游走，喜鹊踱过来，凝视水面，极沉思的样子。弯弯的桥上，一轮红彤彤的太阳，映得水面波光粼粼。林子明朗起来了。漫步的老妇人，轻声叹道，树叶都落完了，老伴连声附和。林中央，那些挺拔的杨树，叶子落得一片不剩，看上去，像干练直爽的男人。岸边的杨树，倒妩媚许多，她们探身水边，招摇大半青黄的叶片。飘落水中的，沿岸聚拢，犹如夏日的睡莲；吹落河堤的，热闹生动，如爬墙虎蔓延了墙面。枝头的叶子，纷纷扬扬，蝴蝶一样俯冲水面，触水的霎那，我甚至听到了清晰的噗声。不甘的叶子飘往远处，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落叶，还是野鸭。岸边洗衣的中年妇女，指着远处，你看，会动的是野鸭，它们的头不停扎水，不动的是树叶。我注视着她的赤脚，冷吗？她热和和地笑笑，不冷，洗着洗着就暖和了。水面缎子似的，泛着细碎的波浪，我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初冬真的是很宁静。

    背后空场上，两棵并立的树吸引了我的视线。走近一看，我又有点迷茫，究竟是一棵还是两棵呢？说是两棵，它们的根部突起处，像恋人挽紧的手，分明牢牢地连接。我想起那些犹新的对白。女的问，一年中你最喜欢几月？男的答，最喜欢冬天，白天虽然灰暗，可夜晚有情趣，特别是下雪后的马路，冰冷的月光，给人一种神秘感。男的问，你最喜欢几月？女的说，最喜欢十一月末了，有点凄凉，可天空晴朗，还有落叶纷飞，你注意过十一月人们的眼神吗？到了十一月份，人们的目光都变得深邃了。无疑，他们是热恋中的人，爱得甜蜜，心有灵犀。想来，面前这两棵紧挨的树，不知经过多少机缘巧合，才有幸簇拥在一起。树木也是有喜怒哀乐的么？那些稠密的叶子，也是有爱恨情仇的么？飘落的方向，是他们真实的选择么？似乎没有答案。可不管怎样，走过春天的憧憬，夏天的热烈，秋天的成熟，到了初冬，该是一种风雨过后的透彻和沉静。自然变得萧条，人们变得缄默，而一颗颗灵魂深处，除却泛黄的记忆，相信更多了坦然、随遇和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