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睡了吗

    　　我喜欢做男孩子的姐姐，喜欢做女孩子的妹妹——这条规律也是我两分钟以前才概括发现出来的。

    姐，这两天天气变化大，小心感冒。——住在另一个城市的弟弟昨晚发给我的短信。良久，感到内心有温暖的液体缓缓流过。不是一个特别浪漫的人，一米八几的瘦高个子，算得上帅，听说大学里有很多女生喜欢。在我眼里，他是个很好的弟弟，因为心地善良。

    去年年底的时候给他写过信，说了很多话，很多我们见面从来都不说的话，关于家庭，爱情，婚姻和人生。我们都是那种表面开阔内心羞涩的人，我们从不面对面谈论深刻的话题。

    事实上我们实际的相处并不见多，就算以前同在那个小城市里，一年能见两三面也是难得。初高中他分别和我同过两年校，可那时候也并未见得我多给了他什么照顾。这和父母之间的不常往来有很大的关系。母亲和弟弟的爸爸是亲兄妹，可那一代是个庞大的家庭，有很多很多的扯不清的“恩怨”——如果那算恩怨的话。尽管这样，我们这辈兄弟姐妹几个却比想象中感情要亲很多，至少在我的心里，我们都很澄静。

    时间过得很快，真的。我们都长大了。小时候分别被人贩拐卖走丢的情景还那么清晰。

    这些年我们都经历了很多，那个大家族，每一个小家庭。上一辈的关系终于变得缓和，可能是因为他们也都老了，没了力气，心境变得平和。而我们这一辈却纷纷离开了那个小城，各自去了不同的地方，各自生活。

    我们都是那种表面一帆风顺但内心感到压迫的孩子，在没有离开父母的那十几年里，一直被现实的生活纠缠得心力憔悴。一点也没有夸张，真得很痛。你能真实的感觉到生活的窘迫和逼戾的气氛，你却逃不开，你必须要在其中好好地撑着，活下来。（现在想来，仿佛想起了当初考大学那么想奔出来的原因。）

    我们都过早地为生活所累，因为我们没有条件去躲避那原本不应该出现在成长过程中的现实。在这个世界上像我们这样过早忧愁的小孩子不多，所以我们彼此疼惜。

    去年夏天，弟弟带回来他的女朋友。长辈们都见过了。是个很平淡的女子，却觉得这个女孩子会给他幸福。人生千万不应该惊心动魄，平淡是最踏实的。是的。

    我读初中的时候，最大的姐姐在她23岁的时候出嫁了，嫁给一个30多岁没有工作离过婚还有一个小孩儿的男人。家里所有人都没有给她祝福。她结婚的那天还在酒席上哭了，因为长辈们都默默无言。

    第二个姐姐，她只存在我高中以前的记忆里，因为之后她就“自由”地离开我们很远的生活。母亲也不再让我们见面，怕她教坏我，而事实上我们也根本没有机会联络。关于她，星星点点的传说。只是有一次她自杀被送去医院，长辈们都赶去，问清楚原因：好像是男友不要她了。然后她母亲从她包包里翻出了注射器。去年过年，饭酒之后的深夜，她带了新的男友回来，手里大包小包。听说这个男友也没有工作。匆匆见过这面之后，我们又没了联系。

    最小的弟弟，今年高二，也是一米八几的帅小伙（每当我和这两个帅哥弟弟走一起，脸上都觉得倍儿有面子），正在闹青春叛逆。年初他打电话跟我说，姐，我交了一个女朋友，千万别跟别人说。前段日子他们文理分科，他为了女友执坳地选了一门不通的文科，原因是：他因为不爱那个女友而跟她分了手，觉得对不起她，觉得应该彼此分开不再互相伤害，那女孩儿选的理科，他于是就要选文。长辈们急得都要发疯了，不明白内里，觉得他是在自毁前程。他的父母我的父母都分别打来电话让我千万要开解他。他很坦诚地告诉了我原因，我劝说，我尽力了，没能挽回局面。但我真的守口如瓶，对长辈们没有提一个字关于他和他的女友。因为我是姐姐，因为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在这个家族里面，我是一个榜样，我最不愿听的就是长辈们对自家孩子说，要学习这个姐姐，不要学那个姐姐。而我最常听我父母说的是，千万不要向你姐姐那样。而我最频繁听所有长辈们说的是，你找对象结婚千万不能像你姐姐一样。

    这个家非常地支离破碎。

    在我来北京生活的这几年里，这一切都渐渐地淡去。我很少会去想他们，很少。只有偶尔的联络，比如昨晚上弟弟的短信。

    我是个很强势的姐姐，除去结婚和离我们远去的那几个哥姐，我是老大，相聚时候他们都听我的，心甘情愿的很乖，而我总是凶神恶煞的一幅模样。上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吃到半途，母亲让我去帮她添饭，我懒得动，一知嘴，两个弟弟就争先恐后地站起来了，母亲骂我没规矩，我才意识到，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感情多么亲。也都老大不小了，但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那么乖。弟弟的女友跟我说弟弟在学校的时候脾气大，我说怎么会，印象中他就是一个温和的人，女孩说那是对你。

    这种感情还能维持几年，当日后我们都有了家，有了自己的生活，还有了自己家的小算盘？我们都还会一如今天吗？

    我想做一个好姐姐，一个很好很好的姐姐，教我的弟弟妹妹们心地善良，踏实敦厚。在他们需要我的时候，无私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