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之间

    　　世间的事有时候玩味起来挺有意思的。

    上大学时，有一位同窗眼睛深度近视，鼻梁上总是架着一副眼镜，久而久之，心理上就把那副近视镜认作他脸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似乎已成为他身上的一个器官了。所以当有一次我看到临时摘下眼镜正在洗脸的他时，竟至认不出来了，怎么看都不像他，引得我俩都一阵好笑。末了，那位同窗还没忘了再幽上一默：

    “知道吗？这就叫——假做真时真亦假！”

    可见不论何人，他在认识客观世界过程中“第一印象”就显得十分重要。尽管你第一次触感到的信息难免有假相之嫌，也往往一见而定情，在脑子里形成定势，不大容易改变的。倘若日后你的认识对象忽然发生了某种类似质的变化，你就很难轻易相信其真实性，更遑论能迅速改变看法，弃旧更新了。这种认识的执拗性的存在，应该说是人类的一种弱点。而这个弱点又往往会直接影响到人类自己对客观事物的参透程度。有一年偶遇当年在工厂的同事，一一问起故人境况。当问及某君时，这位同事惊讶道：“哎哟我的老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我解释说我真不知道，他叹气道：“不争气呀！就在你上大学走后的第二年秋天，他半夜里闯进一个上夜班的同事宿舍里，糟塌了人家的老婆，一家伙判了五年，出狱后就回原籍了。”我听了嘴巴张了大半天，像听说鲁智深的肚子里怀上了孩子似的，感到是那么令人难以置信。因为在我的印象中，某君又腼腆又朴实，见人没说话脸先红，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与禽兽不如的强奸犯联系在一起。

    由此又想起不知从哪本书上读到的一句话：“目今整个人类社会原本是一个偌大的假面舞会，几乎每个人面对大家的都是面具，而把真相掩盖了。”我想若真如此，这个世界也未免太让人失望了。不过，这句话里面应该也有不少合理的成分，那些真诚的人不大熟谙这一套高论，太少防人之心，的确也往往会闹出笑话来的。1997年金秋，我与汝州晚报副总编李自平、记者万李强二位好友同赴北京领奖。10月1日夜里，人民大会堂内举行大型国庆文艺晚会，我们是多么想一睹为快呀！于是我们三个就株守在门口等退票，尽管情知可能性简直太小太小了，还是一万分耐心地等待着奇迹的出现。终于，李总兴高采烈地随一位有多余入场券的好人进去了。剩下我们俩又等了一会儿，看实在没有什么指望了，才扫兴地回到了旅馆。

    进了房间，我突发奇想，笑着对小万说：“哎，咱骗骗李总怎么样？”“咋骗哩？”“这样吧，等李总回来，咱就说咱后来也混了进去，只是觉得节目没多大意思，就提前退场回来了。”小万听了笑着称是。可我又有点担心：“他要是问咱演的啥节目怎么办？”小万越发乐了：“放心吧，他不会问的。谁不知道你人最实在，只要是你说的，他准相信！”结果果然如此，李总回来后，对我们俩的谎话深信不疑。瞧，这恰好与红楼梦中的那句至言翻了个个儿，成了：真做假是假亦真！

    细想起来，人间万事，真假混杂，虽然更多的应该是真即是真，假即是假，但也有不少事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或貌真而实假，或似假却是真。而对于真诚善良的人来说，因其脑子里不设堤防，就难免上当受骗，遭人愚弄。看来，在这个世界上，做一个好人还真不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