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货物已经卸完,你我二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如这就下船去,我请你喝几杯。”
齐鲸波抱拳道:“多谢教官美意,不过我恐怕不能去,因我要马上指挥部下装上足够的补给。”
“哦?怎么,你还有别的任务?”何彪有些惊讶,于是问道。
齐鲸波点点头,说道:“是的,我将率领舰队离开这里,然后继续向东北航行,兵部交给了我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我必须完成。”
“是这样”何彪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那我就不勉强你了,你若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去找我,这里虽然不是我负责,不过我还是能够说得上话的。”
见何彪向着舷梯走去,齐鲸波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于是追上去说道:“教官慢走,还有一事想请教教官。”
何彪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齐鲸波,说道:“什么事?”
齐鲸波说道:“码头上有没有曾经去过本州北部与北海道一带海域的水兵或者是船长?”
何彪略微想了想,说道:“我只到过江户,我的船就在那一带遇上了自杀船,再北边的地方我就没有去过了,至于说其他人吗让我好好想想。”
何彪闭着眼睛想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想起来,于是只好睁开眼睛,无奈的说道:“没有了,我们的舰队本来船只就少,依我看,恐怕整个舰队中只有我去的地方最远了。怎么,你有什么事情?”
齐鲸波心中思考一阵,随即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找个人问问那一带的海域情况,既然没有人,那么我就只好自己去探路了。”
何彪摇了摇头,说道:“方正我是没有去过,恐怕帮不上忙。”说完,便顺着舷梯下了船,不过,当他走上几步,渐渐离开码头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事,于是转身向着船上喊道:“喂!我们镇虏军虽然没有人去过,不过镇南军中却有一个人去过,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帮忙。”
“是谁?”齐鲸波走到船舷边问道。
何彪走近几步,抬头看着船舷边站着的齐鲸波,说道:“就是施琅。他三个月前带领一支舰队去过那一带,不过就在那里遇上了埋伏,损失惨重,败退而回,郑森恼火异常,就罢了他的官,现在他就在这里,如果没有事情的话,那么他肯定就在日本人开的妓院里,你若是想去找他,那么你一去就能打听到,因为这整个城里只有那一间妓院。”
齐鲸波领着几个水兵,提着枪,大摇大摆的下了船,很快就从几个喝得醉醺醺的镇南军士兵的嘴里打听到了那间唯一的妓院,于是连忙按照他们指点的方向奔了过去。
妓院并不在城里,而是在离那座新修复的城墙东南方三里多的地方,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妓院,整个妓院由五间简单的大木屋组成,外面围上了一圈木篱笆,在正朝着大阪城的方向,立着一座简陋的大门,大门上挂了几个日本风格的大灯笼,借着灯笼的光亮,可以看见一块精致的匾额,匾额上用正楷书写着几个斗大的汉字,是为“天朝军人的欢迎”
不用再仔细的询问,齐鲸波就已经知道这是个妓院了,因为虽然他无法正确理解那匾额上的字是什么意思,不过,当他们几人走到离那篱笆不远的地方的时候,从篱笆后面忽然跑出来几个穿着日本和服,脸上浓妆艳抹的女人,热情的拉着他们几人,又是鞠躬,又是搂抱,一看便知是与秦淮河上的青楼女子无异的日本妓女。
听着这些妓女讲着的半生不熟的汉语,看着她们脸上那奇怪的化妆,齐鲸波感到有些不大自在,他伸手推开两个搂着自己的妓女,带着同样一脸惊讶的水兵径直走进了大门。
“几位长官请进!”一名非常胖的男人站在紧挨着大门旁边的一间屋子边,用熟练的汉语向齐鲸波他们示意。
齐鲸波很惊讶,因为从那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来看,他应该是日本人,而他嘴里所说的汉语却非常的熟练。
齐鲸波走到他跟前,问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那人显然并不惊讶,他谦卑的鞠了一躬,并说道:“长官请放心,我们这里绝对没有贵军的逃兵。”
齐鲸波一愣,随即又说道:“我们不是来抓人的,我们是来找人的,这个人名叫施琅,是你们这里的常客。”
“啊原来是来找施将军的,请随我来。”那男人晃动着胖得快要堆在地上的身躯,转身向另一间大屋子走去,将齐鲸波他们引了进去。
在大屋子最东头的一间小屋子里,齐鲸波找到了正在闷头喝酒的施琅,他以前曾经在南京见过施琅一面,因此马上就认了出来,只不过,现在的施琅看起来更显得有些失意,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臭味来看,他可能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洗澡了。
让齐鲸波松了一口气的是,施琅并没有喝醉,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够清醒的商议事情了。
施琅很意外能够在这里碰上齐鲸波,他忙站起来,拉着齐鲸波坐在塌塌米上,说道:“来,咱们哥儿俩好好喝上几杯。”
齐鲸波将施琅递到面前的酒杯拿在手里,看了看施琅身边的那名妓女,忽然说道:“施将军怎么如此落魄?”
“不对!不要叫我施将军,叫我大哥好了!”施琅嘴里喷着酒气说道。
“施大哥,小弟上次与你在南京相见之时,你对小弟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任何时候都不能气馁,刀山里滚,火海里钻,绝对不能眨下眼。那时候虽然东帅与西帅的关系已经非常紧张了,可是你却能对小弟说出这番话了,这让小弟很是感动啊!”“唉”听到这些话,施琅心中的悲伤再次涌起,他叹了口气,说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如今我是落魄之人,什么豪情壮志都是假的,唯有醇酒美人才是真的。”他顿了一顿,伸手摸了摸身边那名妓女的脸蛋儿,接着话锋一转,转过头来,对齐鲸波说道:“这个妓院是一个在南洋经商的日本商人开的,今年夏末的时候刚开的,这里的妓女都是他从南洋带来的日本和吕宋的妓女,是正宗货色,老弟要不要试试?”
齐鲸波忙推辞道:“不小弟不想试!”他抬头看了看小屋子的门,接着对施琅说道:“施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不知施大哥肯否”
施琅猛的一拍胸脯,说道:“有什么事情尽管讲!虽然咱们哥儿俩只见过一面,不过我老施可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
齐鲸波向那名妓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离开这里,但那妓女却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施琅,并未立即起身离去。
施琅瞪着那妓女,呵斥道:“男人说话,女人都出去!快滚!”
那妓女虽然不一定能够听懂他的话,不过却能够看出他是生气了,于是赶紧站起身来,向两人鞠了一躬,随后便退了出去。
几名水兵立即将门重新关好,并分为两组,分别守卫在门的前后。
齐鲸波低声问道:“听说施大哥去过北海道一带?”
施琅略微一愣,说道:“是,怎么?”
齐鲸波道:“小弟有几个疑问,想请教一下施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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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很晚,虽然风雪小了许多,不过,还是有些雪花从黑沉沉的苍穹中落下,扑簌簌的落到了那刚刚被一层薄薄的积雪覆盖着的地面上。
雪夜总是那样的寂静,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异常的安静,除了落雪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这是一座坐落在群山中的小山村,村子不大,被群山包围在一个小小的山坡上,与别的小村子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由村子中伸展出来,一直延伸到山的那一边,直到消失在山脊背后。
与村子一样,小路上也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忽然,一阵隐隐的“咯吱”声从远处传来,渐渐的接近了小村子。
两个黑影出现在了模模糊糊的雪夜中,脚踏积雪的声音就是由他们制造出来的。从前头那人手中提着的一盏灯笼来看,这两人身材高大,身上都披着蓑衣,而头上则戴着巨大的斗笠,斗笠压得低低的,将他们两人的脸完全遮住。
两人一声不响的沿着小路向前疾走,直到后面那人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上,前面那人才放慢脚步,停下来等候那人从地上爬起来。
那跌倒在地上的人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待他站直身子后,恶狠狠的骂道:“你爷爷的!这人倒霉起来,连喝凉水都塞牙!暖暖和和的在青楼里呆的好好的,却偏偏要跑出来。”
前面那人冷冷的哼了一声,随后催促道:“好了!张燔,你就别他妈的给老子添麻烦了,快些走,免得耽误了咱们的前程!”
那名叫张燔的人站起身来,骂骂咧咧的向前走,并咒骂道:“你爷爷的!女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前头那人冷笑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我可是要劝劝你,别再沉迷其中了!上次那个姓沈的寡妇难道还没把你折腾够?”
张燔怒道:“别提那个臭婊子!老子辛辛苦苦把她从扬州城带到江南,她倒好,把老子的全部的金元宝都骗跑了,还害得老子戴了绿帽子!”
前头那人说道:“所以说,要不是老哥我救了你,你恐怕早就饿死了!现在老哥只是奉令前往总坛,你是我的亲随,我现在出来,你怎能继续留在青楼里享福?实话跟你说,假如事情成功,那么今后自然有你的好处,还怕没女人?”
两人马上停止了说话,并加快了脚步,向着那遥遥在望的小村子走去。他们走的很快,也很急,以至于完全没有想到回头看一眼,假如他们能够回头看上几眼的话,他们也许能够发现,就在离他们不太远的地方,有几十个黑影,正鬼鬼祟祟的跟在他们后面,一旦他们停下,那些黑影也会马上停下,并俯身地上,而一旦他们加快脚步,那么那些黑影也就立刻加快脚步,紧紧的跟上他们。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村子,他们在村子里转了大半圈,方才在一座比较大的院落前停下,随后敲开了门。
一名提着同样式样的灯笼的老头走到了院子门外,在与两人小声交谈了几句之后,便将他们引进了院子,随即又将院门紧紧的换上了。
进了院子的东厢房,那两人便伸手摘下斗笠,并脱下蓑衣,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男人向那名开门的老头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老头苍白的脸上忽然显出一丝红润,他咳嗽了几声,说道:“就等你们俩了。”
老头将手中的灯笼再次提起,说道:“他们就在佛堂,随我来。”
两人随着老头走进院落最深处的一间佛堂,从他们的神色来看,他们即将去见什么重要的人物。
佛堂中早就坐满了人,不下三十人,人人脸显庄重之色。
一名看起来象是首领的人见两人进了佛堂,便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扫视一眼众人,随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人已到齐,开坛拜祖!”
所有的人全部离开椅子,站了起来,并将椅子挪到了佛堂的角落里。
一名身穿红衣的少女捧着一个蒙着红布的牌位,走到了那名为首之人的旁边,并转过身子,面向站在下面的众人。
那为首大汉伸手一把掀开那牌位上蒙着的红布,那牌位上赫然出现了“大明太祖之位”六个血红的大字。
“一拜太祖皇帝!”
“二拜大明社稷!”
“三拜大明诸皇!”
随着那为首大汉的声音,除了那名少女之外,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朝着那块冰冷的牌位连拜三次。
“拜礼已毕,起!”那大汉首先站了起来,随后向众人喊道。
但不等所有的人都站起来,突变骤起。
这间佛堂原本关的好好的门突然被人撞开,同时,一个胸前满是鲜血的人扑了进来,此人不是别人,却真是那刚才开院门的老头。
老头的脖子上有一道深的可怕的伤口,他跌跌撞撞的扑进佛堂,但没等走上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那为首大汉猛然一惊,正欲上前扶起那老头,却忽然听见有几声异响,紧接着,那佛堂的门口出现了几个人,同时佛堂的屋顶上也响起了“哗啦”声。
“都别动!我们是凤阳巡警!奉令办差!擅动者格杀勿论!”一名身着短衣的大汉站在门口大声喊道。
几名佛堂中的大汉见势不妙,急忙伸手到腰间。
但不等他们将武器掏出,就听见从屋顶上传来几声枪响,这几名大汉应声倒地,连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佛堂中的人很快束手就擒,经过清点,除了那五名被打死的大汉和那名早就咽气的老头之外,一共抓住了三十三人。
那巡警头目命令部下将那些人全部押出去,待人离开之后,几名刚才爬在屋顶上的人已经走进了佛堂。
那巡警头目向其中一名大汉抱拳道:“几位枪法果然精妙,在下佩服!”
那大汉谦虚道:“哪里,比我枪法强的人多了,我们可跟你们巡警不一样,你们对付的大多是青皮无赖,而我们要对付的就是象今日这样的顽固之徒了!”
大汉看了看地上的一些牌位和杂物,吩咐部下道:“将这些东西都搜集起来,一个也不能落下!就按照洪教官与方教官以前教给你们的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