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银之事臣仅仅了解了个皮毛,详细的存银数量还需臣进一步的清点。”
皇帝道:“那你就把皮毛说说,朕想看看大明到底还剩下多少家底儿?”
高弘图道:“据臣大致清点,如今国库之中还剩细丝纹银三十万两,其他碎银大约十余万两,还有五十两一锭的金元宝一百七十个,散碎铜钱大约十五万贯。”
“啊?”皇帝显然有些坐不住了,他追问道:“怎么这么少点儿?”
高弘图道:“本来潞王谋反之前,国库之中尚有纹银八百万两,碎银之数也与此相同,但自从南京城破之后,国库被乱兵和市井无赖哄抢,因而国库已被抢空,现在的这些银子还有一大半是从外地新解进南京的呢!”
皇帝听了高弘图的这些话,再也说不出话来,对于前段日子的那种混乱情景,他也曾听人说起过,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国库也被抢光了。
“皇上,臣有本要奏!”一直不言不语的张慎言站了起来,走到高弘图身边向皇帝禀道。
皇帝显然对于张慎言没有什么好感,他有些厌恶的撇了撇嘴,冷冷的说道:“朕已经说了,今日不议政,有什么事明日早朝时再说。”
张慎言不甘心,抢着说道:“臣所奏之事与国库银两之事关系极为密切,而且或能帮朝廷追回被抢的银两。”
“哦?”听到张慎言说能追回银两,皇帝的眼里放出光来,他急切的说道:“爱卿快讲!若真能追回国库银子,朕重赏爱卿!”
张慎言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奏本,呈给一名走上前来的小太监,随后说道:“臣以为,国库存银被抢一事,是有人故意所为,只要将这些人明正典刑,那么库银自会回来。”
皇帝接过张慎言的奏本,看了起来。虽然他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毕竟出身王府,这字他还是认得的,所以他很快就被张慎言所奏之事给吓住了,他指着那手中的奏本,说道:“这个这个爱卿要弹劾黔国公?”
“正是!”张慎言面不改色,口中继续说道:“臣请皇上继续往下看,臣所要弹劾的不仅仅是黔国公,而且还有左梦庚、黄得功、李成栋等人。臣弹劾他们纵兵肆虐,任意哄抢国库之银,且苛虐百姓,行劫民财。臣请皇上下旨,严惩以上诸人!”
“大胆!”沐天波一听张慎言弹劾他,气的胡子翘了起来,他一拍面前的几案,站了起来,指着张慎言呵斥道:“无礼无德之人,安敢弹劾朝廷功臣?若非我等奋力攻破南京,尔等早就成了潞王走狗,哪还会在此嚣张?”
沐天波此言一出,顿时席上大乱,众人纷纷指责沐天波胡言乱语,而且争着表明自己绝不会与潞王同流合污。只有那些曾经先被定为潞王党羽,后又被桂王赦免的侯方域等人默不做声,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坐席之上。
不待御史的鼓声响起,张慎言伸出双手,阻止众人继续争吵,他郎声说道:“诸位同僚不必与这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争吵,免得污了诸位的名声。我等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岂会与谋朝篡位的反贼同流合污?若勤王大军不能及时攻破南京,那么我等自会死节,用不着黔国公如此污蔑我等!”
看到张慎言又跟沐天波较上了劲,史可法心中万分焦急,他可不愿见到刚刚稳定的局势又混乱起来,但他见张慎言如此激动,却也不便上前相劝,只好拉了拉坐在身边的丁魁楚,示意他想想办法。
丁魁楚原本是两广总督,老桂王避难梧州之时,他经常上王府拜见老桂王,与老桂王交情非浅,后来老桂王死,他又立即靠上了朱由榔这座靠山,并与王坤一起策划了谋害朱由楥之事,为朱由榔继位桂王之事立下汗马功劳,与王坤一起成为了桂王的心腹。在得到王坤派人送来的桂王已经顺利登基的消息之后,为了表达自己的忠心,更是为了巩固自己在新天子心中的地位,丁魁楚立刻抛下自己的政务,连夜快马加鞭,迅速赶往南京,终于在皇帝小宴群臣的前一天赶到了南京,在顺利的觐见了新天子后,他已被任命为大学士,总掌朝廷政务,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权人物,地位仅次于黔国公沐天波。
心满意足的丁魁楚见史可法求助于他,有心要在众人面前炫耀一下,同时也是为了自己立威,于是他站起来,走到张慎言身边,劝道:“皇上早已示下,今日绝不谈政务,有什么事明日再谈,所以张大人若是没有什么筹措修缮大内所需银两的主意,那么还是先退下吧。”他停顿片刻,向皇帝奏道:“皇上,臣倒有一策,可迅速筹措修缮大内所需银两。”
“爱卿快快说来!”皇帝将张慎言的奏本随手扔在面前的几案上,急切的望着丁魁楚,希望他能说出什么好办法来。
丁魁楚得意的看了看身边的张慎言,说道:“中兴元年,因威毅侯顺利招安了李自成,因而朝廷曾下旨,令罢剿饷。按照原先所征的剿饷的数量来看,崇祯年间,每年所征剿饷为三百三十万两,而据臣估计,修缮大内所需银两大约在一千万两左右。所以,依臣之见,目前最好的筹银办法莫过于重开剿饷,而且可以预先征收三年的,这样一来,仅需一年,则大内可修缮一新,天子也可免于在此地忍受风吹雨打之苦,而我大明社稷之威严更可普照天下!”
“不可!”见到丁魁楚居然这样“劝解”史可法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来走到丁魁楚身边,向皇帝奏道:“剿饷万万不可重开,还望皇上三思。”
皇帝奇道:“为何不可重开?”
史可法道:“剿饷原是为剿灭各地反贼而设,但如今各地反贼已各自消亡,已无大的蕖首,若开征剿饷,恐怕于事无据。”
“史阁部此言诧矣!”丁魁楚说道:“如今李自成虽死,但那张献忠不是还活着吗?所以重开剿饷还是可以的。”
张慎言见丁魁楚之意甚坚,于是走上几步,说道:“方才丁大人所言并不可行,崇祯年所征剿饷确实有三百万两之巨,但那是在鞑子入关以前的数目。眼下江北未复,江南又刚刚平定,哪里还有银子可以征?朝廷局促于南京一隅,所需粮饷皆出于江南一带,而四镇用兵所需粮饷则要各镇自理,这样一来,朝廷的税赋全部压在江南一带,如今江南已经是不堪重负,若是再行开征剿饷的话,恐怕不待鞑子打来,则江南已民怨四起,甚或出现民变。”
史可法附和道:“张大人所言极是,所以臣以为万万不可重开剿饷,望皇上三思!”
“望皇上三思!”一群大臣也连忙赶过来,与史可法、张慎言一起跪下,口中低声而呼。见大臣们反对的如此激烈,皇帝也感棘手,沉默片刻后,便说道:“此事等以后再议,诸位爱卿快快平身。”
众人纷纷退下,唯史可法与张慎言还站在那里。
皇帝问道:“二位爱卿还有何事?”
张慎言抢着说道:“臣的那份弹劾的奏折”
“好了,此折待朕详查以后再说,爱卿快快退下!”皇帝毫不留情的说道。
看着张慎言灰溜溜的退回去,史可法从袖子中抽出一个奏折,说道:“臣有一本要奏。”
皇帝不耐烦的说道:“何事?莫非也是弹劾大臣的?”
史可法道:“非也!这是威毅侯,啊不,是楚国公林清华的奏折,是向朝廷请求粮饷与火药的折子,他派人送到朝廷,但朝廷无人接收,便转送到臣这里来了,由臣代奏。”
“哦?朝廷无人接收?”皇帝喃喃道“呈上来!”
皇帝接过奏折一看,才明白为什么没人接收,确切的说是没人敢接收,因为林清华在折子上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就向朝廷索要足够五十万大军一年所用的粮草,难怪被退了回去,他看那奏折上还写着几个字“狂妄,狂妄”便笑着拿着奏折给身边的王坤看。
王坤看了几眼,小声说道:“这好象是丁魁楚丁大人的笔迹,没想到他昨天刚到南京,今天就已经开始以大学士的身份为皇上尽忠了!”
皇帝点点头,随后大声说道:“这个林清华是怎么搞的,难道他不知道朝廷早已下令让各镇自行筹措粮饷了吗?怎么现在还向朝廷伸手?而且一开口就是这么大一笔,怪不得被丁爱卿给驳回去了呢!”
史可法见皇帝还没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只好硬着头皮奏道:“回皇上,如今军情紧急,楚国公的人马离湖广、河南、四川甚远,这远水不解近渴,况且四川尚未平定,而鞑子兵锋已直指淮安,所以他才不得已向朝廷索要粮饷。这军中事最大者莫过于‘粮饷’二字,若无粮饷,纵使百万大军也逃不了全军覆没的覆辙,所以此事甚急,甚至比修葺大内一事更显急迫。”
皇帝沉吟片刻,说道:“那就先给他五万两银子劳军,另外再把库里的那些火药给他一些,再给他凋些粮草,你再写个诏令,命他接到诏令后速速率军北上,与黄得功、李成栋二位将军一道把守淮河,不可使清军一人一马渡河!”皇帝对于林清华三番两次的上奏折催粮要饷十分的厌烦,若非林清华是与沐天波一起拥立的他,恐怕他早就下令申斥了。
史可法见皇帝如此小气,只得继续奏道:“皇上,以臣之见,莫如再添十万两。因为那些存放于库房之中的火药已存放了多年,恐怕有很多无法使用了,而镇虏军中火器甚多,如果没有足够的火药的话,恐难迅速北上抵御清兵,所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为其采办火药,运往镇虏军中待用。”
皇帝一听史可法还要十万两银子,顿时觉得心痛如绞,他脸色一沉,道:“离了火药就不能打仗了吗?想当年太祖就是靠着刀枪棍棒打下的天下,难道如今大明兵丁反而不会用刀了吗?真是岂有此理!朝廷国库空虚,能拿出五万两已经是很艰难了,况且需要粮饷的又不止镇虏军一家,黔国公麾下的云南勤王军也需粮饷,否则如何入云南平叛?”他见史可法还想陈奏,忙大声说道:“好了!此事就此打住!你速去拟旨,命林清华在接到朝廷送去的粮饷与火药后就立刻率军北上,不得有误!”他停下话,转过头去对王坤小声说了几句,王坤点头示意,随后走前几步,大声说道:“皇上有旨!今日只议君臣之道,不再商议其他政务,众臣不得再行上奏!钦此!”
史可法无奈,只得领旨谢恩,躬身退下,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随即离开顺天府前往官库,准备将库中存放的火药和皇帝许诺的五万两银子解往镇虏军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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