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深夜班的屠宰车间调到传达室后,夜里的宰猪时间我总是不由自主醒来,辗转反侧。我从小在父母的严厉管教下长大,那时我的灵魂和我是统一的整体,可是现在我发现我的灵魂跟我已一分为二,我平时的焦虑困惑矛盾原来不是由于更年期,乃是灵魂与我经常意见不一所至。我躺在床上,灵魂经常与我对话:
灵魂问:待人要热情礼貌啊,为什么经常冷若冰霜呢?
我回答:有很多原因啦。
灵魂问:那昨天轮到你在传达室值夜班时,主任拿两瓶水还腾出手友好地把传达室门关上,怕你冷关心你嘛。
我回答:哼!现在不在同部门了,没利益冲突了,就客气了。他很做得出啊,在这野蛮愚昧的车间,女工使出浑身解数跟他搞爱昧关系,结果活儿轻便,薪水多多,还受其他工人的垂青款待。我挤不上败下阵来,却不应虐待我呀。他讨好妒忌的小老婆,我每做熟一工种马上换其它,甚至是男工的活。有时人少我干两个人的活,却不发加班工资,周围的人见我鸡蛋碰石头的吵架,全不分清红皂白的帮他贬我嘲我,我哭诉给厂长,厂长慈面端坐电话联络,晚上回车间,更加有恃无恐的欺负我。现在虽然他早已换几任小老婆,事过境迁,但我总想:怎么那么多人偏向权势方欺负弱女子?几年中没人露过同情的笑脸,说过一句同情的话?这才明白为什么以前一穷二白的中国能发动得起那么多荒诞的政治运动。
灵魂问:但是他已经有和解的信号了呀,俗话说得好“怨家宜解不宜结,”“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回答:我只是不理他罢了。
灵魂问:哦,那对其他人又有什么成见呢?
我回答:另个主任,天天动刀时割小肉拿去卖,每年捞十几万,客户反映上去,总部认为对厂没造成损失继续任用,一分也不用赔。我敲检验章时误把的一头晚阉猪敲了“母猪”章,若认为敲错用刀刮下改敲“合格”章就是了,却立马小题大做,要我赔一头猪的损失,真是啼笑皆非啊。还有那个组长,属她份内的活命我干,自己早早离开车间去了,比普通工人的表现都不如。还有那些工人,油腔滑调,趋炎附势,见风使舵,对我一点也不友好。
灵魂问:这些经历使灵魂也深受其伤啊,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要充满信心啊。
我回答:是啊,现在厂里人心慌慌,议论纷纷,厂领导到今天亏损累累时才番然醒悟,逼迫改革了,今后各分厂各车间各小组都采取私有制承包,不但能使厂扭亏为盈,还能使人的心理情结回到正常,合理的管理制度才有合理的人际关系,人们会慢慢变得公正单纯善良友好起来。
灵魂说:乖啦,很晚啦。
我回答:上帝保佑,阿们。我要睡觉了,希望随着时间的磨合,灵魂和我慢慢融为一体吧。
2009-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