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主教在三天之后便复活了。消息传遍了米尔伍德,就像春天的鸟儿一般迅捷。帕斯卡召集了厨房的大伙们开始工作,为大主教准备膳食。莉亚听到大主教复活这件事之后便如释重负。厨房里面开始忙碌起来,索伊和布琳弯着腰搓着面团,或将黄油刷在面包皮上面。莉亚嫉妒地看着她们忙碌,希望自己也赶紧好起来,可以再次活蹦乱跳。每一天她伤口的疼痛感都会减少几分,尽管她内心还是沉甸甸的。有消息传来,科尔文和艾洛温现在已经从桥堡码头出发,坐船去了达荷米亚。盖伦·德蒙特依然在大教堂做客,做每件事之前都会询问普雷斯特维奇的意见,而并没有表现得像在自己的领国那样,随意发号指令。一切事情他都会遵从大教堂的规矩。
“索伊,你能切一下那些苹果吗?切得大一些,他喜欢吃大片的。布琳,去楼上拿个南瓜下来。去吧,孩子。动作快一点!大主教肯定已经饿坏了。我想快一点给他准备好吃的。噢,还有一块腿肉可以烤,可能应该再去买些肉回来。”
后面厨房的门打开了,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帕斯卡恼怒地回头看去,当她发现来人是大主教的时候,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而普雷斯特维奇挎着大主教的胳膊,支撑着他站在那里。
“大主教,我们待会儿会把食物给您送过去的。”帕斯卡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显得有些慌乱。“我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在工作了。索伊,索伊!”
“我不饿,”大主教的声音嘶哑而低沉。他握拳在嘴边咳嗽了几声,身体微微颤动着。普雷斯特维奇扶着他站稳,安慰地对他轻声说着什么。“我必须要和莉亚单独谈谈。你们愿意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吗?我必须和她谈论一些事情。”
莉亚看着大主教。他看起来更加苍老了几分,眼睛红肿,看起来像在发烧。普莱斯特维奇便扶着他走向了床边。
“但是……”帕斯卡犹豫道,明显不大情愿从自己的厨房出去。
大主教并没有多说什么,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过来,目光落在莉亚身上。普雷斯特维奇扶着他坐下来之后,便站到了一旁。
“你也一样,老朋友。”大主教对普雷斯特维奇轻声说道。普雷斯特维奇顺从地点点头,便像其他人一样离开了厨房。帕斯卡口中在忿忿不平地抱怨着什么,但很快也走了出去。厨房里便顿时安静了下来,甚至能清晰地听到火花飞溅的噼啪声。
莉亚伸出手,握住老人的手。她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用饱含暖意和崇敬的目光看着大主教,一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热泪盈眶。看到他终于醒来,莉亚心中的大石头仿佛终于被拿走了,心情是那样的轻快而愉悦。大主教目光炯炯,乌黑的眉毛弯成两个弧。“您想跟我说什么?”她声音沙哑地问道。
大主教注视着她说道:“我已经知道三天前发生什么了。我也了解了你的受伤情况。我知道科尔文已经带着……她……去了达荷米亚,因为十字圣球上面作出了指示。可是你怎么看得懂圣球上面的文字,孩子?上面说了什么?”
莉亚顿了顿,靠回枕头上,然后就开始讲述他们在普莱利的经历,以及在廷顿教堂的际遇。大主教饶有兴致地聆听着,脸上充满了好奇。莉亚也说了他们回来遭到狄埃尔背叛之后逃向比尔敦荒原的事情。大主教仔细地听着,直到莉亚全部讲完之后才出声讲话。
“廷顿教堂的大主教,”他低头看向床上的莉亚,轻声说道,“他认识你吗?他……认出你了?”
“是的,但是他没有说我是谁。当我身体康复之后,我想回去找他。我希望他能告诉我我是谁。”
大主教含糊地说道:“他不能告诉你,孩子。”
莉亚疑惑地看向他:“您的意思是?”
“我敢肯定灵力不会让他说出来的。所以他们去了达荷米亚。”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里将会成为开端。一切都将从那里开始”
“什么?”她不由地忧虑起来,“大灾难吗?”
大主教点点头,“我脑中看到了这些画面。很多国家的大主教也能看到我所看到的东西。我们都看到树叶的颜色逐渐变化,预示着一个季节的过去。但是我看到了结局。我看到那些干瘦的树木在一片凋零的场景中依然茂密。这个大灾难比我们之前知道的那些还要凶猛。这些噩兆的蔓延将会毁灭所有人。所有的。没有一个男人、女人或是孩子能在这场大灾难中幸存。它的毁灭是彻底的、完全的。这将是所有王国的末日。”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莉亚,“我在脑中看见了这一切。我们只有离开这里才能活下去,这是唯一的途径。廷顿教堂的大主教也跟你说过,已经有很多人陆续地离开了。”
“是的,”莉亚说道,“那里有很多船。他们一直在造船。有些人已经坐船离开了。但是为什么普莱利最先受到了告诫?为什么不是您最先看到大灾难的到来?”
大主教的身体前后摇晃了几下,因为身体的疼痛而面色苍白,但是他还是神情专注地回答道:“普莱利是个骄傲的国家。太过于骄傲了。马丁肯定向你提起过,但是他们很快就屈从于命运,然后他们的王子们都被杀死了。但他的说法我并不能全部赞同,他们国家的很多王子都拥有强大的灵力,他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普莱利人民并不在意他们的领导者,于是领导者就被带走了。那些人民总想着怎么从贸易中捞钱,怎么从其他国家引进最先进的香料和金属,却并不花时间研究圣书。所以灵力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抛弃了他们。在他们一败涂地之后,他们终于学会了谦恭。只有在被毁灭之后,他们才能看清楚自己的做法是不对的。这些人民的谦恭让他们的大主教拥有了预见的能力。真是为他们旧日荣耀的逝去而感到悲伤。但是最终还是普莱利的沦陷会拯救我们所有的人。”
莉亚身体颤抖了一下,“那我们要做什么?”
“我们必须去请求他们拯救我们,”他的脸上夹杂着疼痛与懊悔,“但是你发现麻烦是什么了吗,莉亚?我们本身也过于骄傲了。我们是征服者。你能想象像狄埃尔那样的人去请求那些被抛弃的人民帮忙吗?去像一个如此破败的国家寻求帮助?他们憎恶我们,我们也同样憎恶他们。有些人宁愿死去,也不会去寻求他们的帮助。大多数人甚至不相信情况已经如此紧迫。他们不相信,是因为他们内心不想去相信。因为这会转变他们的世界观。”
莉亚想起了恰娜跟她说过的一句话。某件事如果会对我们的内心造成伤害,那我们就不愿意去相信。
大主教悲伤地摇摇头,“我会尽我所能告知其他大主教的。我们的王国正处于战争的边缘,很多事可能会让我们分心,无法专注对付这个威胁。”
“您有没有告诉德蒙特?”莉亚问道。
“不,我想先告诉你,”他说道,“你知道怎么去廷顿教堂。你可以用圣球找到那里的幸存者。也许这就是你的目标。”他疼爱地对莉亚笑道:“你有没有感觉自己的力量已经回来了一点?现在米尔伍德中的灵力十分强大。你的身体在这里会比在别的地方康复得更快。并不是因为希亚拉药剂师本领强,而是因为圣骑士在他们起誓的大教堂会增强力量。你马上就可以下地走路了,你也必须如此,你的历程还没有就此结束。”
“您刚刚说大灾难会首先在达荷米亚爆发?”莉亚问道,“您知道在哪里吗?”
他点点头,神情严肃,内心隐隐发痛,“是的。”
莉亚捕捉到了大主教细微的神情变化,内心一震,“大灾难会先在德豪特大教堂爆发是吗?是不是会在那所大教堂沦陷的时候爆发?”
大主教静默了片刻,面色深沉。“但是他们会在那之前受到告诫。他们会受到告诫的。”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您还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我。”莉亚轻声说道。
大主教微微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接着便缓缓从床沿站了起来。
“您会怎样处理斯卡塞特?”她好奇地问道,“会把他送到其他监狱里面吗?”
大主教停顿了一下,问道:“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处理他?”
“我不知道。可能我们应该把他留下来。”
“那他的声音呢?”大主教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神情,问道。
“他可能知道科尔文的妹妹在哪里。如果我们对他仁慈一点的话,他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告诉我们。”她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就算他对她造成过那么多的伤害,对他仁慈一点还是正确的。
大主教回头看向她,眼神锐利,“你同情他?对于这个背叛了你还想杀了你的人?他还有可能再次背叛你。”
莉亚顿了顿,意识到大主教这个问题更可能是在问他自己。斯卡塞特是不是也对他做过同样的事情?这两个人之间有一段过节,一段充满了愤怒与背叛的回忆。“我觉得我们应该这么做。如果他乞求我们原谅的话。”
大主教小心翼翼地笑道:“很好,莉亚。就按照你说的办。灵力现在一直在迫切地推动我。你现在不适合继续从事你的岗位了。你需要时间疗
养和休息。当他还是这里的一个贱民时,你知道他最想从事的岗位是什么吗?”
莉亚摇摇头。
“他想成为一名猎人,”大主教答道,“也许是时候给他这个机会了。”
莉亚站在悬崖边上往下看去,硕大的湖面环绕在山底。米尔伍德和村庄已经彻底与外面的道路隔绝开来了。山底的树木也已经被水淹没。同样淹没了草坪上的水面已经有所下降。几只老鹰在空中盘旋着,轻飘飘的微风拂过它们潇洒的身影。眼前的一切与她以前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她也和她的同伴塞特说了很多话。
“就算没有这片湖,这里和我以前居住的时候相比也变了很多,”他说道,接着指向那片禁区,“那里有一个公墓。有些墓甚至一直挖到了山脚下。”想到这里他咧嘴一笑,“那时我还是个小伙子。”
莉亚现在还走不快,但是至少已经可以走动了。每天晚上她都觉得浑身疼痛,但她还是努力每天走更多的路。当她获得全部的力量之后,莉亚打算通过穿越圣幕去德豪特大教堂和廷顿教堂。她的手上还绑着绷带,当她握拳的时候还会疼,但是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减弱,她的手指已经可以灵活转动了。
她现在叫他塞特,而不是斯卡塞特。当他还是大教堂的贱民时,他就叫这个名字,塞特·佩奇。
“我一直想问你一些事情,莉亚。”他低头看向草坪,面色有些拘谨。自从大主教重新赐予了他说话的能力,他讲话就比她记忆中柔和许多,也更加会察言观色。有时候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煎熬。
“什么?”
“你的腿现在觉得怎么样?”
“你想问的就是我的腿怎么样了?”她疑惑地问道。
“不,”他摇摇头说道,“我是想问你需不需要休息。厨房看起来离这里不太远,但是现在回去你的腿可能会受不了。我想和你谈一谈。”
她点点头,缓缓地坐在山边的草地上,看着高涨的水面。他在莉亚身边坐下,但是没有看她。他双臂抱着膝盖,注视着远方的夕阳。“大主教说你知道马丁是怎么死的。”他僵硬地问道,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听到马丁名字的那一瞬间,莉亚便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我没有亲眼看到。”莉亚说道。
“但是你听到了,”他长叹一口气,“我一直认为没有人可以杀死那个男人。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我跟你说过,他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普莱利的大主教把那个东西叫作灰毛野人。科尔文把它叫作灰脚怪。”
塞特不由咋舌:“嘶……灰脚怪。怪不得。碰到它比碰到黑熊还要糟糕。我听说它的速度也非常快。我是对于马丁的死感到很惊讶。但灰脚怪的确能做到。”
莉亚转头看向他,“我也记得我第一次看到马丁的样子。在厨房里。”
塞特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不,你不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莉亚。你当时只是一个婴儿。但是我记得那个晚上。”
莉亚心中涌起一阵寒意,“你记得什么?”
“因为那个晚上马丁哭了,所以我才有印象的。那是在普莱利沦陷不久之后。十六年前。”
“但是我现在才十五岁。”莉亚感到有些疑惑。
他看向她,“是吗?我记得很清楚。但是我可能也记错了。已经过了很久了。”
“为什么马丁看到我的时候会哭?”
塞特的目光又回到湖面上,“你知道他这个人哪些事情?”
莉亚想了一会儿,说道:“他是普莱利人,也是一个猎人。在我被抛弃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已经为大主教工作了好几年。帕斯卡跟我说过。在我来这里之前,他已经在米尔伍德……我不知道……大概四五年?”
“我记得他刚来的时候,”塞特声音轻柔地说道,“他当时是王子护卫队的队长。那可是普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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