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他语气很温柔,喃喃低语道:“我第一次离开弗什的时候,年龄也和你差不多。那时,我成为了一名圣学徒。我的骄傲,让我绝不承认自己当时有多么念家。我想念我的妹妹,想念我的父亲和他的睿智。我甚至想念我的母亲,她在我妹妹出生的时候便去世了,所以我都快记不起她的样子了。她去世的时候,我大概只有五岁。当时只觉得比勒贝克大教堂的这片百里区,无比孤独。”
莉亚依然没有转头看他,也没有说一句话。
“我不能说,自己现在已经毫无念想。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思念早已消磨殆尽。这一点,我还是向你保证。米尔伍德大教堂的确非常美丽,很小的时候,我便随父亲来过一次。我们还去了圣灵降临节的集市。虽然只是个小孩子,但对当时的五月柱舞,依然记忆犹新。”
圣灵降临节集市——那是大教堂的每一个贱民一年当中唯一的念想。这一天,教堂的大门就会打开,村民便和大教堂里的所有人融为一体。全国各地的人都会来到米尔伍德,买上一小桶苹果酒,用皮草换一匹丝绸,或者尝一尝米尔伍德特有的出名的小吃。等太阳落山以后,大家便燃起火把和灯笼,火光将周围照耀得仿佛如这一天中的第二个黎明一般明亮,年轻的男孩女孩围在五月柱旁,拍手跳舞,将五颜六色的腰带绑成一条长长的带子,从五月柱上垂下。
莉亚抬起头,心疼地都快碎成了玻璃碴。“科尔文,今年的圣灵降临节,原本是我在五月柱舞会上的第一次亮相……第一次。有一个圣学徒……一年级的……我答应过他……”眼泪又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她眨眨眼,好让它们消失,“我答应他,会做他的舞伴。现在我没有遵守自己的诺言,而且我再也不会有机会围着五月柱跳舞了。”
科尔文无话可说,眼神暗了下来,充满同情。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突然,树枝“咔嚓”一声,弄醒了莉亚,科尔文也醒了过来。月亮躲
进云中不见踪影,周围漆黑一片。莉亚怕得发抖,全身缩成一团,和一个核桃差不多。山的那头,马儿发出一阵嘶鸣,可刚才的那一声“咔嚓”仿佛就在他们身边。
科尔文的话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莉亚轻轻说道,心快跳出了嗓子眼。
“躺着别动。”黑暗中,她能清楚听到,科尔文从剑鞘中拔出剑时的细微摩擦声。
莉亚的心狂跳不止。治安官的手下发现他们了?还是如同她梦中那样,只有阿尔马格一人前来?那场梦是否预言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又或者只是幻觉?
那个人步步逼近,靴子拂过野草,发出轻柔的沙沙声,伴随着双脚轻轻踩过湿软的泥土发出的细微嘎吱声,莉亚听得很清楚。声音越来越近。她全身发抖,那双脚似乎就在她的背后,虽然看不见,但是她的耳朵能根据条条线索分辨出那个人离她有多远。只有一双靴子。很好——那样科尔文还有战斗的机会。突然,她庆幸科尔文刚才练过剑,现在面对威胁不至于生疏。
她的背上有些痒,就好像有影子在搔她的痒。周围很安静,她甚至能听见那人的呼吸声,像是刚刚爬上山,还有些喘不过气。这又让她想起那些烟雾般的怪兽,便打了个寒战。她该怎么做?就这么躺着不动?科尔文会怎么做?她怕极了,心都绞了起来。如果科尔文被杀了怎么办?
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说时迟那时快,莉亚才听到他的声音,便见他一个鲤鱼打挺越过自己,冲了出去。她连滚带爬跑到另一边,坐起身来,看着科尔文战斗。他拔出剑往下砍去,眨眼便撞上另一把剑,火星崩出,就好似两道闪电交汇在一起。你一剑,我一剑,一个回合不够,又跟着好几个回合,刺耳的碰撞声在夜色中激起阵阵回响。剑锋之间摩擦生出的尖利声音让莉亚更加害怕。然后,两人停止了攻击,改为原地转圈,但手不离剑,依然保持防御的姿势。夜色中只能看清两个人模糊的身影。
短暂的停歇之后,科尔文率先出剑,一高一低,在空气中划出一个个圆圈,让人感到眩晕。而另一位防御者不断躲闪,一低一高,却又不断向前紧逼,趁机抓住科尔文的手臂。两个人撞到了一起,便互相扭打着好制衡对方,然后又分开。科尔文有些趔趄,好像是那个人重重地踩了他一脚。不一会儿,两人又开始保持防御姿态,转起圈来,还可以听到很重的喘气声。
莉亚感到非常无助。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形势朝着有利于科尔文的一面发展?锋利的剑尖之下,她可没有丝毫保护。能让她免于刀光剑影的,只有现下自己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科尔文第三次冲了出去——但是被绊倒了。可能是那儿有块湿乎乎的石头,也有可能是泥土和野草比较湿滑,又或许可能是他的脚已经受伤了。他倒了下去,莉亚倒吸一口凉气,但是科尔文及时手肘撑地,挣扎着重新站起来。而对手的短剑已经架在他露出的脖子上。那是一把很短的匕首,莉亚一下认出来,还有高高挂在那人腰带上的剑鞘。
“赶紧投降,”他说道,“跑了这么远,我可不是来杀你的。莉亚——你在旁边吗?”
她听出了这个声音,认出了这个步态,看清了那把短剑。
竟然是乔恩·亨特。
最伟大的成就,在开始之初一度都只是一个梦。橡树源于橡子,飞鸟孕育于一枚蛋。而梦则萌发于现实。因此,你要时刻注意你的梦境。因为,灵力会通过梦境,启迪我们去思考即将发生的事情。而他人也会将满是邪念的梦境植入我们的内心,邪恶的种子便会发芽,铺就一条足以使我们自我毁灭之路。
——卡斯伯特·雷诺登于比勒贝克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