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着一肚子的邪火,生得瘦小干瘪的刘红眼狠狠一个大嘴巴,生生把站在身边的大跑堂给抽了个趔趄!
说起刘红眼开着的福缘药号,在清乐县城周遭十里八乡都算是顶风臭十里——药材卖得比旁的药号贵也就罢了,连个正经的坐堂大夫都舍不得请。自个儿胡乱看过两本医书,连《汤头歌诀》和“十九畏、十八反”都背得磕磕巴巴,也就敢强充大夫替人治病。这要不是趁着采买药材的时候夹带着些大烟在清乐县城倒卖,怕是福缘药号老早就得关张大吉。
可自打日本人占了清乐县城,刘红眼靠着以往贩卖大烟的时候在保定府日本商社混的脸熟,就此抱上了日本人的大腿,福缘药号立马就是个咸鱼翻生的场面。非但是把在药材中夹带大烟改成了在大烟上薄薄盖一层药材遮人耳目,捎带手地还借着日本人的势力霸占了“百味鲜”饭馆。虽不说日进斗金,可也算得上是腰包里有了几个活钱,整日价在清乐县城招摇过市,装腔作势地扮起了人样!
人都说“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刘红眼自然也不例外。趁着白天刚收了一笔贩大烟的利钱,天刚擦黑的时候,刘红眼就出了福缘药号,径直奔了自个儿养着的那外宅当中,打算胡天胡地快活一回。却不想刚勾搭厮磨了片刻,屋子外边已经响起了“百味鲜”饭馆大跑堂那爹死娘嫁人般的号哭声……
架不住那当过半掩门暗娼的外宅软磨硬泡,憋了一腔子邪火的刘红眼总算是耐着性子听完了大跑堂那添油加醋、缠杂不清的絮叨,再又奔了皇协军治安大队请了几个枪兵做伴,这才抬腿奔了“百味鲜”饭馆,想要去瞧瞧到底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口中拔牙!
可紧赶慢赶地撞进了“百味鲜”饭馆,铺面里头早已经空空荡荡,大跑堂说的那俩闹事的人物早不见了踪影。再问过了饭馆里跑堂的伙计,都说是大跑堂临走的时候吆喝着要请日本宪兵队的人来镇压场面,吓得旁的主顾跑成了个一窝蜂的场面,连一个结账的都没有!
打眼瞧着饭馆里面十几副座头上杯盘狼藉的模样,刘红眼顿时心疼得差点背过气去——就这十来桌酒菜的价钱,少说也得有十七八块大洋的进账,居然就叫大跑堂一句吓唬人的话折腾了个鸡飞蛋打!
更可气的是身后站着的三四个皇协军治安队的枪兵,要没一桌七碗八碟的席面伺候,怕是压根也打发不走!
心疼肉疼地招呼了几个跑堂的小伙计收拾场面,捎带着整治几个荤菜招呼陪着自己过来镇压场面的皇协军治安队枪兵,刘红眼翻手又赏了大跑堂重重一记耳光,再去柜上收了一天下来挣着的利钱,这才一个人气呼呼地扭头奔内城墙方向走去。
夜色已深,虽说街边住户人家的门缝里多少还能透出点灯光照亮街道,可走在空空荡荡的大街上,却多少叫人觉着心头发麻——自打日本人占了清乐县城,清乐县城中寻常百姓人家没事都不敢出门,生怕一个不留神招惹上是非。除了少数几家买卖商铺在天刚黑的时候还开门做买卖,其他住家全都是天傍黑就关门闭户。好好一座清乐县城,到晚上竟然像是空城鬼域一般!
敞开衣襟发散着方才一路疾走涌出的汗水,一只手捏了捏衣兜里刚收来的利钱,另一只手再摸摸别在腰后,从保定府日本商号买来防身的那支南部式手枪,刘红眼眯缝着眼睛辨别着眼前道路,脚下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
分。
方才只顾着生气,刘红眼倒是真没细琢磨在“百味鲜”饭馆闹事的人物唱的是哪一出。可出了“百味鲜”饭馆的大门,叫徐徐而来的夜风吹散了几分心头火气之后,刘红眼却隐隐约约觉出来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照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大跑堂所说,那俩在“百味鲜”饭馆闹事的人物该是知道自己跟日本人能扯上勾连,甚至都知道大跑堂跟自个儿是便宜连襟。既然能在知晓自己根底的情况下对大跑堂照打不误,那显然就是专程上门挑衅,必然也留着应对自己的后手!
一念至此,再看看夜色中隐约可见的内城墙轮廓,刘红眼几乎是小跑着朝内城墙方向奔去。可还没等刘红眼跑出去几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却猛地从街边一处黑暗中传来:“刘红眼,你跑得再快,能有我枪子跑得快吗?”
猛地停下了脚步,刘红眼一把抽出了别在腰后的南部式手枪,伸着胳膊将枪口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你是谁?哪路的?有本事出来在你刘爷面前露个相!这么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嘿嘿怪笑着,那阴森森的声音毫不客气地笑骂道:“对付你刘红眼,那还用得着啥英雄好汉?你也太把自个儿当个玩意了吧?你手里那块破铁,该是你贩大烟的时候得来的添头吧?来……爷爷我让你先打三枪!能打死爷爷,那算你刘红眼吉星高照,今晚上这一关就算是你过了,往后自然会有人接着找你算账!可要是打不死爷爷我……你那便宜连襟的德行,你该是瞧见了?”
狞笑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近了几步,刘红眼眯缝着眼睛,试图从那处黑暗中找到说话的人:“你还真别拿这套江湖路数来吓唬你刘爷!刘爷我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吃的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刀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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