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那场灾难性的审判,在费都造成了地震般的变革。
参与核对案卷的秘书官、贴身保护证人的巡警以各种借口降职,几位大检控官也为此受到牵连,坦丁皇家法庭乘机特派了几名专员来填补人事上的空缺。
明哲保身的总法庭长卡门,清楚在这个时候保持缄默,对自个没坏处。
对此,佩姬私下传达了家族的善意,作为皇家法学院毕业生的她,之所以被调派到费都,就是为了能将这个城市的司法界逐渐变成金雀花的特权范围。
“我很快将回到坦丁,所以阁下不必为职位担忧,莱因施曼可是很赞叹阁下对律法的精通。”佩姬说。
“得了吧,造成现在棘手的局面,莱因施曼一定出了不少力。”卡门想,但形势比人强,他堆满笑,用那种长辈对晚辈的亲切口吻说,“我表示衷心的感谢,在回到都城后,一定要向你的父亲,尊敬的大公阁下,传达我的谢意。”
佩姬回礼后,似乎不经心地问,“福兰.弗莱尔将怎么安排?”
“经过详细的调查,他帐户里的三十万金恺撒并不存在,银行方面也表示,这完全属于内部转帐时的误操作导致。按惯例,他将被取消直属检控官的职务,调到三等法庭去。”
大小姐有些遗憾,银行方面与她只约定了提供暂时的假帐,事后以某个粗心的会计发错转帐支票的由头,向公众澄清,把帐目调整回来。
对信誉第一的银行来说,已是最大程度的妥协。
毕竟强迫一家金融机构丧失信誉,不符合家族的利益,在长老院和几位宫殿大臣里,还是存在不少对莱因施曼不满的人。
而财政大臣就是其中之一。
更何况皇帝殿下已经对贵族势力过大的现象,心存顾虑,这位殿下似乎想弥补先帝圣乔治七世在位时,过于放权的错误,一直找着机会挑刺。
为了私人恩怨做点小动作没关系,太过火难免会让父亲怀疑自己的能力。
家族内部对权利的争夺,可不逊色于一群闻到腥味的野猫。
这也是每个人丁旺盛的豪门,不可避免的矛盾。
“不,您太慈悲了,为了费都司法的安定,他必须负上全部责任。”佩姬说。
总法庭长爽快地点点头,“就这么办。”
“噢,没让那家伙在牢子里关上半辈子,算他走运。”佩姬心情稍微愉快了些,“在我离开费都前,如果他能来哀求的话,说不定我会史无前例地再给次机会,不过那时,我要穿上最肮脏的鞋子,让他舔上十遍。”
※ ※ ※
夏末的余热与秋季阴绵的小雨,让费都的空气变得黏稠,总让行人觉得,皮肤似乎被裹上肉眼无法辩识的薄膜。
安玫步履轻快地躲开路面上大大小小的泥坑,往北沿着老区主干道朝费都十三号关押所走去。雨不大,但风刮得挺急,姑娘的伞老被吹得个底朝天,几次之后,她赌气般把雨伞合了起来,像小猫似地在屋檐下穿行,细碎的雨滴虽然打湿了满头漂亮的金发,但并不能影响安玫的好心情。
今天是福兰被关押两个月后,获得释放的日子。
对比起新区整洁的大街和完美的排水系统,老城区的道路简直是乡下的泥巴路,再小心翼翼,安玫的裤脚还是被弄污了。
姑娘真怀念在拉姆大街铜顶公寓的家,但被关在监狱接受调查的爱人,和暂时被冷冻的帐户,让她付不起租金了,一点现钱,只够简单的家用。
幸亏老区的房子够廉价,不然她只能带着奶奶和小狗黑杰克露宿街头。
不过,所有的困难都要解决了。
她的男人,终于自由了。
“安玫小姐,能在街上偶遇,真是我的荣幸。”半路上,一辆马车在安玫面前停了下来,恰好挡住了那条比较干净的通道,第十三法庭首席法官艾尔.杜纳闻把头伸出来,热情地打着招呼。
“呀,谢谢,不过我很忙,请把车子让开。”安玫挑了挑优美的眉头,不耐烦地说。
对这个在福兰入狱后,跑来纠缠自己的男人,姑娘觉得蛮恶心,两个月里,她至少拒绝了十八次约会的邀请。
“抱歉,我有丈夫了。”安玫把手指上的订婚戒指给他看。
艾尔笑得油头粉面,“上流社会里,女士们除了丈夫,有几位情人骑士很正常,这是优雅的传统。”他诱惑这个出身低微的姑娘。
“很遗憾,在我们乡下,如果不能对丈夫忠诚,会被赶出村子的。”安玫这么回答。
但无论怎么好说歹说,这人偏偏不识趣,像苍蝇似围在身边嗡嗡直叫。
“请不要再伤害我为爱屈服的心了。”艾尔似乎很喜欢看言情小说,“如果看到美丽的小姐在淋雨,而不奉献出自己的外套和马车,实在不能算个绅士。请上车,我们去家有品位的沙龙喝点饮料。”
安玫把裤脚朝上拉了拉,踩在淤泥上绕过车子,“如果是绅士,就不要死缠烂打。”
代理首席法官变了脸色,本来他就是想引诱福兰的情人,玩弄过后马上抛弃,来报复昔日失去职位的仇恨。
区区一个没见过世面,当过流莺的姑娘,在男人被关在监狱里,连象样的首饰都买不起时,稍微用点甜言蜜语和金钱,还不是手到擒来。
而且艾尔对自个的相貌和身份,都挺自信。
通常用不了几次,不少想麻雀变凤凰的姑娘,都会软绵绵的交出清白的身子。
但他很快发现,这个姑娘与该死的弗莱尔一样油盐不进,不好对付。
气急败坏的法官嚷道,“别把希望寄托在弗莱尔身上了,他完了,别装贞洁了,难道闪闪发光的项链和华丽的裙子,你不想要么?过不了几年,穷日子就会把你变成丑陋的老妇人。”
“是呀。”安玫回过头,“富丽堂皇的大房子、漂亮的首饰和衣服,都是很好很好的东西,可惜,我偏偏不喜欢。”
“该死,我恨弗莱尔一家。”艾尔坐回车厢,郁闷羞恼地想。
雨渐渐停了,路两侧的建筑物慢慢稀少起来,很少有人愿意住在关押所旁边。
当监狱那厚实的墙壁、守备森严的大门出现在安玫眼睛里时,姑娘突然紧张起来,她偷偷躲到路边,找了个比较干净的水坑,借着水面的倒影,用手指梳理着湿碌碌的头发。
“希望我别太狼狈了。”姑娘嘀咕。
“不,看起来美极了。”
当安玫惊讶地捂着嘴巴,转过身时,分离两个月的情人,正站在后面,牢饭不好吃,他看上去瘦多了,面容枯槁,头发乱得像个鸟窝,但眼睛仍然明亮清澈。
安玫扑到福兰怀中,终于忍耐不住的哭了。
搂着心爱的姑娘,让她好好发泄了一通,福兰笑着说,“走,我们回家。”
“嗯。”小野猫抬起头,顾不上擦去眼角的泪痕,“我们回家。”
佩姬在一个星期后,得知了福兰.弗莱尔结婚的消息。
据说婚礼很寒酸,什么人也没请,唯一到场祝贺的,只有巡警厅的莱姆探长。
都城的父亲大人已经催促了几次,让她赶快回到坦丁。
在皇家法庭,有个大检控官的职位正恭候着。
大小姐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迟疑了好几天才上路,仿佛期待什么。
坐在被私家卫队围护的马车里,她很认真地想了许久,但还是没想明白。
佩姬只是忘了,那只被炖成美味的狗,当初她是多么用心照料,多么疼爱呀。
对于不喜欢,没有投入过感情的东西,连成为大小姐玩具的资格也没有。
※ ※ ※
教会的封城令在初秋时节终于被废除了,就算皇帝殿下也没想到,三个月,圣武士们还是一无所获。
让税收最丰厚的城市变成得投钱养活的寄生虫,可不是殿下的意图。
反正已经给足了教廷面子,没必要在糟蹋自己国家的利益。
“请体谅,封城令一定得解除,不过骑士团还能驻留费都继续收寻,坦丁只能承诺这点。”皇帝的特使对教会说。
费都又恢复了活力,虽然来往的商船比以往少了许多,但每个人都相信,用不了半年,费都又会成为最繁荣的商业大都会。
福兰.弗莱尔在婚礼后寄了六封求职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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