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
是啊!——茉理觉得松水好像在点头称是。
“不记得以前是不是说过这种话,我可不喜欢被命运或宿命所迫。这是受到始的影响吧?”
以前,始曾对茉理说过。
“宿命看起来好像是很理所当然的,可是,那只是将一个人出生的环境绝对化而已。我不喜欢把事情归咎到这上头。”
“那么,对始而言,续和终、余就像是宿命了?”
“不,是很像,但不一样。他们不是宿命,是课题。”
最后竟然讲出这么不好笑的笑话了。可是茉理了解。始对弟弟们有责任感,而他之所以要负起这个责任并不是被宿命所逼,而是他自己决定要这么做的。不管是对宿命或对命运,谁都不能负起责任。就因为是自己决定的,所以才会在不被强制负起责任的情况下仍然有心去完成这个任务。
“我们就尽可能快快乐乐地前进吧!”
茉理对着松水下了这样的结论。否则,她就没有脸再见让她有行动自由的母亲了。
梅休行动惨败的事实在三分钟之后正确地传到了蓝伯。克拉克和汤生的耳里。汤生虽然并不感到惊讶,不过,他还是向不久就要正式登位的大君确认。
“你怎么能预测到这种事?”
“汤生先生没有知道的必要。这种事只要大君知道就够了。”
蓝伯不是出于本心说这些话的,他只是想伤汤生罢了。从汤生的沉默,他知道自己成功了。蓝伯天真地笑着。
“你知道西王母吧?先生。”
“西王母?”
“是中国神话中的仙女王啊!我还以为你汤生先生对东洋的神话传说有些了解呢,看来是我对你的评价过高了。”
汤生忍住了愤怒,回问道。
“和龙有关系吧?”
“你真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啊!是的,他们同样都是神话世界中的居民,可是,立场却都很微妙。唔,我们的立场也很微妙。”
蓝伯。克拉克没有再说些什么,汤生则在极度的不满中被丢下来了。如果他了解鸟羽茉理的心情,或许就能全面地表示赞同吧?克拉克知道多少?能信任他到什么程度?
3同一天,东京正迎接比香港早一个小时的夜晚。
这是一个充满不安的九月后半的热带夜。不断膨胀的都市包藏着人工制造出来的热量,和强大的太平洋高气压一起把东京关在热波的牢狱当中。下午九点的气温是32。5度,湿度是75%。而且,下午开始就一直停电到现在,在没有冷气的状况下,人们挥汗如雨。
惨痛的悲剧首先在医疗方面出现。依靠电力发动的医疗机器不能动了,手术无法进行。早产儿的保温箱、提供重症病人的氧气装置都失去机能,都内的所有医院陷入了一片恐慌。
“紧急病患!拜托!”
“不行,没办法进行手术!”
这种情况是医师和护士们再怎么努力也挽救不了的。而悲剧转变成惨剧则是在晚上十时左右。在新宿区大久保周边的外国人集中地区发生了骚动。一群耐不住热来到路上纳凉的巴基斯坦劳工和飞车党起了冲突。现场的情况立刻就陷入了暴动的状态。十五分钟后机动部队跑来了。
“请各位解散!重复一次,请解散!”
大大小小的石头对着机动队劝解用的扩音机丢过来。石头雨不断地落在机动队员所拿着的铝制盾牌上。在一九六o年代末期的学生运动中,被学生们丢石头的战略打得无招架之力的治安当局从那次以后就改变了道路的铺装法,不铺石子了。可是,这个时候不知为何,路上尽是满载着砂石,违规停车的卡车,这些卡车就成了投石的补给基地。
十点三十分,没有人知道当初引发骚动的原因在哪里了。数千数万颗石子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和机动队员交锋的暴徒人数超过了一万人。
小型自动商店被袭击,玻璃窗被打破。商品被掠夺、践踏。路上的自动贩卖机倒下来,被人用金属球棒击毁。停在路上的汽车被放火烧了。引发火灾的汽油发出了爆炸声,喷出了艳丽的橘色火焰。
巡逻车响着警笛急驰而来。前窗玻璃被某元筒形物体击中。那是瓦斯氧气瓶。瓶盖早就被打开了,有人朝上面丢下了打火机,当场立刻就着火喷出于火焰。巡逻车斜行着冲上了人行道,撞飞了人。
这个夏天,首都圈的机动队确实多做了许多超过他们薪水的工作。新宿出现了龙,六本木则演出了战车追逐战,每一次有骚动,机动队就要动员,在大太阳下挥汗奔跑。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而然就处于攻击性的精神状态下了。
“混蛋!这么热的天也该收敛一点吧!”
一阵怒骂声之后便是一顿警棒毒打。一棒、两棒、三棒之后,对方已经倒卧血泊中了,可是,机动队员也被不知什么时候绕到背后的暴徒击中了后脑而倒在地上。紧接着便是一阵乱打。警棒和盾牌落到暴徒的手中。催泪瓦斯弹在半空中飞窜,白烟弥漫了整个街道。
大久保的住宅密集区因为瓦斯爆炸而引发了火灾;在高田马场,装设有自家发电系统的民间电视台转播车被浇上了汽油烧掉,播报员和驾驶员都被大火烧伤了。池袋地区停在路边的汽车也相继被放火烧毁,商店受到袭击。地下街中的流浪汉也逃不过劫难,先是被用灭火器的泡沫喷得满身,最后还遭人用金属棒一阵毒打。起自外国人集中地区的骚动在有企图的煽动和群众心理混杂的情况下,几乎扩展到半个东京了。
池袋、高田马场、大久保以上三个地方的暴动有串连的可能性。因为这一带正是利用山手线和山手道连结起来的外国人居住地带。而且再南下的话,就是新宿的新都心了。
“尽可能地恢复治安!”
下令容易,实行困难,这是永远的真理。就算将警视厅地下自家发电系统全部发动,也只能维持八成的通讯指令机能。由于电力配送以冷气和电脑为优先,所以,大多数的人还是得忍受着如雨的汗水。都内的号志也大都丧失了机能,事故和阻塞的情况产生了连锁反应,事态如雪球滚落斜坡般地恶化。
日本首相是在十点五十分从赤坂的料理店回到官邸。这家料理店有自家发电装置,首相为了让美国撤回不履行债务的宣言,和财界首脑在该处进行密谈。在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首相在巡逻车的护送之下回到了官邸。拜自家发电之赐,官邸内也仍然亮如白昼,可是,巨大的都市都被封锁在酷热的黑暗当中,连电视节目都没有,这使得首相感到相当地不安。他对内阁官房长官低声说道。
“首相官邸应该不会受到袭击吧?”
“不会有事的,袭击这种地方根本没什么意义。”
官房长官是没敢说出这种话,他说出来的是另一件事。
“首相官邸自不待言,各国的大使馆也尽量不受到波及。因为在这个时候掀起麻烦只会造成外交上的障碍。”
“话说得没错。”
首相赞同地点点头,可是,也没有下达任何积极的对策。在官邸的高墙和将近一千人的警官队守护下,静待着暴风过境。
“真的是在艰辛时期扛起首相的重任啊!或许该在上个月就辞职的。”
每当面对困难的时候,首相就会有“不做算了”的想法。可是,这种想法都不会持续太久的时间。再怎么受到批评,这个世界上总没有比权力宝座能更让人心旷神怡的了。这种甘美的感觉带来一种近似麻药般的愉悦。
都内各处的电话线似乎都被切断了,电话一直打不通。官邸里的所有通讯都切换成紧急用的液晶无线系统。首相立刻用这个系统,把政府的高官们都叫到官邸里来。尽忠职守的警察厅长官挥着汗提出报告。
“以前的右翼团体这一次似乎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一开始,他们的标语就是‘亚洲合一’,所以不排除亚洲的劳工。而就整个情况看来,也不像是苏联的阴谋。”
4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第一代总统失势、改革派和反动派激烈的抗争、联邦政府和民族共和国的对立、物资的缺乏、治安的恶化、核能发电厂事件的后遗症、军部组织的混乱和内部对立等。
听完警察厅长官的报告,官房长官加上了意见。
“现在,苏联应该渴望日本的资金援助吧?如果东京发生暴乱的话,就没有资金可以周转了。”
“极左派怎么样了?”
“不要说趁机骚动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计划性地筹画这种事情的组织力。”
“嗯,这次的行动确实是需要惊人的组织力。”
这一次轮到警察厅长官补充官房长官的意见。
“但是,不只是煽动。迹象显示,似乎有加了兴奋剂的瓦斯被使用。”
警察厅长官的话让首相和在场的人大吃一惊。
“这、这么说来,果然是一次有计划性的行动了?”
首相快速地转动着他左右眼的眼球。由于他是把眼珠向上翻着滚动,所以表情显得十分阴险。
紧接着来自港区方面的连络让警视厅紧张得不得了。六本木、赤坂一带有表面的繁华和内面的黑幕。那一带是东亚的禁药来源中枢地。拉丁美洲系和东南亚系两个禁药贩卖组织引发冲突,以一流的旅馆为舞台,展开了一场枪击战。大停电使得东京这个豪华的大都市像是卸了浓妆之后的女人一样,露出了满脸的沦桑。
新宿新都心在进入这一年之后,接二连三发生不幸的事件。距离闪着深红色光芒的巨龙破坏了都厅宿舍大楼和周边设施之后,还没完全过完一个季节。都厅宿舍大楼被烧毁的巨姿仿佛一块墓石或魔王的城塞般,民间电视台遂将之用来做为灵异节目的标题画面。而标显的文字就是“魔都的战栗”
骚乱和火灾从北方的大久保逼近这个新都心是在晚上十点五十分的时候。消防厅以新宿北方为最重要的据点,将整个东京的一半消防车都集中在这里。警视厅也以巡逻车、装甲车辆、放水车建起防护网,喷水以制止火势和暴徒。由于他们的努力,当时钟报出灰姑娘该回家的时间时,作势要扑向新宿的骚动和波及终于被制止了。
原本暂时忙于指挥出动自卫队维持治安、准备逃生用直升机的首相也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和身边的部属们交换了一些会话。
“大家都被热带夜的酷热冲昏头了。只要凉快一点,就可以让暴动平息下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可不能束手任凭暴动拖到十月去了。”
“嗯,没错,停电的情形怎样了?还没有修复吗?”
“是的,电力公司正紧急全力抢修当中。”
“若不紧急全力抢修还真叫人伤脑筋呢!”
首相一边嘲讽地说着,一边用扇子在领口处扇风。如果今天晚上的大停电是大规模的事件和暴动的原因,那么,电力公司的管理部门得负起责任吧?日本财界经常使用的“如果有死者产生,就把责任推给中层阶级的管理人员,让首脑部门得以留任”的作法也派不上用场了。对电力公司而言,这或许是个重击,不过,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不要再发生这种大停电了,新社长就使电力的供应安定化,增设核能发电厂”的论点有成立的余地。让电力公司的社长辞职,必须使让仰仗首相鼻息的资源能源厅的高级官僚坐上去,在两个地方建设核能发电厂。建设之地是隶属于首相派阀议员的选举区。事情照这样运作下去的话,还会有以十亿元为单位的回扣进入首相的荷包。
“光是慨叹现状也于事无补。化灾为福,这才是成熟的成人智慧,嗯?”
首相满足地合起了扇子。
“话是这么说,可是,一个停电就搞成这个样子,繁荣这种东西也太薄弱了吧?”
广播公司和报社也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功能,都民连新闻都没得听。就算播放节目,每个家庭中的电视都因为停电而失去了功能,根本没办法收视。或许只会使得不安的情绪更加严重,群众心理也因为蜚短流长而不断扩张。
仿佛沸腾的一夜结束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大停电好不容易落幕了。东京都内的交通号志、霓虹灯、街灯等一起闪烁了起来。在火灾的烟雾和催泪瓦斯四处飘散的拂晓中,这些灯光就像在魔都蠢动着的怪物们的眼睛一般。
睡了四个小时左右的首相起床,正喝着蓝山黑咖啡时,官房长官手上拿了几张备忘录前来报告。
“现在,死者的数目光是经过确定的就有二o八人。因为医疗机器停止而死亡的占了七成。”
“真糟糕!事情不可收拾了。”
首相叹着气。官房长官刻意似地看着首相。
“今后因暴动而死亡的人数还会陆续再加上去。除了人命之外的损失,我想不会是一笔小数目。怎么样?是不是要财界损款呢?”
一九九一年九州发生火山大喷火,造成了许多牺牲者,当时,暴力团捐出了钱。该不该接受这些钱成了个棘手问题,不过,还有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连暴力团都捐出钱的情况下,被称为“财界四团体”的大企业集团中有三个团体连一毛钱都没有出。而且,其中的两个团体在接受出版社的采访时还大言不渐地回答“以前我们没有做过捐钱这种事,今后也无意改变作风”这些团体有钱收购纽约的高层大楼和夏威夷的高尔夫球场,却没有钱去帮助那些受害者。如果说是因为这样的冷血把日本经济推到世界第一的高峰,那么,美国中央情报部所说的“如果日本支配了世界的经济,那么,人类就会整个灭亡”就不是什么偏见了。大家都得承认,这是一个正确的预言。
“不要,因为财界大概也要头痛一阵子。现在不是要求他们捐献的时候。”
喝光了咖啡,把咖啡杯放回杯盘里,首相回答。
“这种事情也不能光要政府出钱。国民也不能太宠了,叫他们自力救济。”
日本政府非常大方地支付以一百亿美元为单位的保护费给美国政府,但是,对纳税人的不幸却是这么严苛。尽管如此,首相也担心自己被责以一个国家的最高行政官之责,不过警察厅长官的报告让他放下了悬在半空中的心。
“果然是人为的因素。电力公司的os被窜改了。在电力的消耗量也没有超过界限的时候,电脑被停止了供电。”
“这么说来,是大规模的计划性犯罪啰?”
“是的。电力公司内部可能有主犯或共犯。”
“是吗?仍然是犯罪事件啊?那么,我就不用负起责任了。”
自己可以不被追究责任了,可是,却可以因公司内的管理不周为由,让电力公司的负责人扛起责任。对首相而言,事情的发展似乎非常地理想。
在位于新宿新都心西方的共和学院中,理事鸟羽牙子从前一天夜里就进了学院长室指示职员们防火和逃生。很侥幸的,学院并没有被波及。
“就算建筑物被烧毁了,只要土地还在,还是可以重建的。先父原本就是从焦土中建起这所学校,化为乌有也是应该的。”
妻子这么说,丈夫鸟羽靖一郎用已经湿透了的手帕擦着额头和颈部。天气这么热,脱掉西装,解开领带应该会舒服一点,可是,靖一郎不这么做,这就是他特有的思考方式。他深信:身为一个教育者,不管什么时候,服装都应该一丝不苟。
“是啊,原本可能会更糟的。这样子收场应该是最好的。”
靖一郎喃喃自语自我安慰。进入这一年之后,他尝试扩大经营的方法都失败了。那个令他讨厌的外甥始虽然不见了,但是,女儿也离家了,靖一郎对自己的行径感到有些后悔。现在他只有依赖妻子。如果妻子也放弃了他,他大概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就像妻子和女儿对他的认知一样,他是一个很容易受他人影响的人,以前受竜堂司的影响,是一个不寻常的教育家。今后,如果受到妻子的影响,或许就不会再受到女儿和外甥的轻视。
到目前为止,富士山还保持着受日本人欢迎的优美姿态。可是,在其西方一百公里远的大都市一角,电力公司的第二技术本部次长被辗死,尸体终于被发现了。过于酷热的夏天似乎还没有结束。